穆安閉緊了眼睛,強迫自己放松下來。
她從未受過這樣重的傷,此刻因為血液流失産生的寒冷和無法忽略的劇痛不由得讓她有些後怕。
雖不知是何人起了弑君的念頭,可既然讓她撞見了機會便要賭一把。
緊接着突如其來的劇痛讓穆安險些裝不下去,沈慶妃掐她人中的力氣極大,穆安咬緊了舌根硬是沒讓自己疼得跳起來。
到後來,穆安任由一群人将自己扶來扶去直到自己被放回内殿。
血液不斷湧出,寒冷迅速侵襲了她的四肢,肌肉開始僵硬。
忽然又是一陣疼痛,像是尖銳的刀刃狠狠插進了她的肩膀,撕裂了她的每一寸神經。她忍不住一聲悶哼,身體猛地一震,幾乎讓她失去意識。
“娘娘!娘娘,你再堅持一下!”是妙環的聲音。
穆安咬緊舌根,強迫自己不讓痛楚讓她跳起來。她的眼皮沉重,意識開始有些模糊,但她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失去清醒。
直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幾個大夫和宮女沖進内殿,快速圍到她床前。
“快,拿好止血的藥!快去取銀針!”一位年長的大夫立即下令,宮女們開始忙碌起來。
另一位大夫仔細檢查了穆安的傷勢,眉頭緊鎖:“傷口已被箭矢深深刺入,血流不止,恐怕要及時拔出箭矢,會有些疼。”
穆安聽到這裡,心頭猛地一緊,眼中掠過一絲驚恐,但她已無力再去掙紮。她必須撐住,不能真的把命交代在這裡。
穆安睜開眼,四周除了她身邊的兩個大宮女外隻有王貞妃和沈慶妃還守在她床前。
“陛……陛下……”穆安口中喃喃着。
她得重新獲得皇帝的憐憫,一點點就好。何況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她救駕有功,皇帝可不好再找她麻煩。
趁着穆安恍神的功夫,大夫迅速拔出了箭矢,劇烈的疼痛讓穆安猛地一陣痙攣,幾乎無法忍受。她的呼吸急促,額頭冷汗如雨,整個人如同被撕裂的紙片般痛苦。
她終究忍受不了這麼劇烈的疼痛,真的暈了過去。
後來發生了什麼事,穆安就完全不知道了,隻覺得自己半夢半醒睡了很長一覺,等她再次睜開眼看見的是高華殿的紗簾。
她一擡胳膊又是一陣劇痛,整個人一下子清醒過來。
“妙環……”穆安一出聲便察覺到自己的嗓音十分沙啞。
“娘娘?娘娘醒了!”妙環高興地大叫起來。
春棠也趕緊端來了溫水,穆安就着春棠的手飲了一大口。
“刺殺陛下的人找到了嗎?”穆安立刻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事。
兩個婢子互相對視了一眼,春棠悄聲道:“有傳言說是、是二皇子的人。”
穆安皺起眉頭,宣璨确實有弑君的理由,可這樣做風險極大,背上弑父殺弟的名号坐上皇位,恐怕也是坐不安生的。
可轉念又想到,皇帝知道宣璨與大姐姐有往來,倘若兇手真的是宣璨,皇帝會不會以為她豁出半條命去救駕隻是做戲而已……
穆安有些煩躁地呼出一口氣,這個宣璨怎麼總是壞她的事。
殿内傳入一陣微風,還沒有見到人,穆安卻聽到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娘娘醒了?太醫已經在這裡候了許久了。”一個清冷的男聲适時出現。
隻見景玉穿着黑色内侍服,依舊是那身素淨的黑衣、一絲不苟的紗冠。他手中托着一個小巧的銀盤,銀盤上盛着一碗湯藥,香氣從那盤中傳來,帶着清新的草木氣息。
景玉輕輕一笑,似乎察覺到穆安的視線集中在自己身上。他微微俯下身,托盤中的湯藥随着他輕輕一晃,細細的銀光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起微微的光輝。
“這是?”穆安的手腕随意地搭下來令太醫為她把脈,眼神卻在景玉和妙環之間閃動。
妙環附在穆安耳畔輕聲道:“這是景大人,娘娘救駕有功,内務司特意派來的,說是今後的高華殿内務總管。”
“娘娘叫我景玉就好。”景玉的嘴角浮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景大人。”穆安表面平靜,心中卻暗暗警覺。這個男人,雖然看上去伶俐謙和,但背後隐藏的心思和目的常常讓人琢磨不透。
那一箭貫穿了她的肩膀,雖然并未傷及緻命的要害,但血液流失極快。濃烈的草藥味彌漫在她的鼻尖,漸漸讓她昏昏欲睡。
“我睡了幾日?”穆安又問。
“從太昭寺回來,娘娘睡了兩天一夜。”妙環在穆安身後放了軟枕,讓她能夠舒服地靠着。
太醫診完了脈,景玉立刻将湯藥呈上。妙環接過,本想用小勺喂給穆安,穆安卻搖頭拒絕,用那隻不曾受傷的胳膊拿住小碗一飲而盡。
“娘娘能醒過來就沒有大礙了,隻是傷口需要仔細養着,所幸現在還沒開春,天氣熱了傷口起膿就好了。”
“有勞太醫為我醫治。”
“怡妃娘娘救駕有功,利于國本,臣一定為娘娘悉心調養。”
穆安點點頭,她此刻虛弱不堪,再想恢複元氣恐怕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她長到這麼大還從未真的受過皮肉之苦,這般滋味該牢牢銘記才是。
等太醫走後,穆安突然想起,“陛下可來看過我?”
春棠忙道:“陛下政務繁忙,等閑下來一定會來的,這兩日各宮的妃嫔都來看望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