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自顧自地從地上起身,小心翼翼地關緊了殿中的窗戶,又将屋内的燭火一一熄滅。
“廣王想效仿他父皇,可未必有他父皇的魄力。”景玉吹滅了最後一盞宮燈,“可我們已經沒有别的退路了。”
“娘娘!不好了!”春棠和幾個宮人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外面、外面……”
穆安垂眸颔首,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了,你們各自藏好,務必不要離開高華殿。”
“娘娘快躲起來吧。”春棠焦急道。
穆安還未回應,一個身影急匆匆地閃入殿内,正是廣王妃韓秋明。她額上沁出一層薄汗,呼吸急促,顯然是匆匆趕來的。
“見過娘娘。”韓秋明的語氣有些許慌亂。
穆安有些詫異,沒想到這時廣王妃會找來。
“皇帝一駕崩,沈氏方才想要将妾軟禁起來,妾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韓秋明的語氣帶着幾分嗔怪,邊說邊往穆安的方向靠近,又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
“廣王此番……”穆安垂眸,有些不安地摳着衣袖,“有幾成把握?”
見韓秋明飲完了水,景玉又貼心地替人将茶水斟好。
韓秋明朝穆安一笑,語氣含糊,“妾身一個婦道人家,怎麼知道這些事呢。”
聞言穆安有些不悅,皇帝的傳位诏書還在她手中,有了這個,宣璨就不是得位不正了。再之後等到宣璨當了皇帝,她便可離開這深宮了……隻要能離開,山高路遠,一切都能從長計議。
突然,殿外傳來一陣打殺聲,刀劍碰撞的聲音清晰可聞。韓秋明吓得手一抖,茶杯“啪”地一聲摔在地上,碎成幾片。
“娘娘!”她驚慌失措,整個人躲到穆安身後,像一隻受驚的小鹌鹑。
宣璨此番逼宮,目标直指正殿。隻要她們不出去亂晃,應該是安全的。然而,打殺聲越來越近,景玉迅速走到殿中那隻巨大的檀木櫃子前,将櫃門打開:“娘娘,不妨先躲起來吧。”
先穆安一步,韓秋明顧不得許多急忙往安全處一鑽。
櫃中空間足以容納兩個人,韓秋明朝穆安招招手,示意她進來。
穆安思量了片刻,隻将櫃門關上,讓韓秋明獨自躲在裡面。
“你找地方藏起來吧。”穆安蹙着眉,轉頭對景玉說道。
景玉猶豫了一瞬,幹脆鑽進了床底。
見人都躲好了,穆安坐在軟榻上,手中随意拿着一卷書,卻并未翻開。她的目光落在殿門上,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殿門猛地被推開,一個身穿铠甲的男子邁着沉重的步伐踏入。穆安從未見過此人,但他铠甲上沾染的鮮血讓她心中一緊。
“廣王吩咐了,要好生照顧高華殿的穆怡妃。可是你?”男子聲音粗犷,目光銳利。
穆安強壓下心中的畏懼,緩緩起身,語氣平靜:“我正是穆怡妃。”
男子朝她一笑,又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那請娘娘随我走吧。”
穆安身子一僵,不知宣璨此時找她能有什麼事,她捏了捏藏在袖中的诏書,将手中的書卷随手扔到一旁,起身跟随那人離開。
穆安剛踏出大殿,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了——橫七豎八的屍體倒在血泊之中,鮮血尚未幹涸,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濃重的血腥氣。
死者睜大的雙眼中殘存着驚恐,仿佛死前仍未能相信自己的結局。
她并非不知皇權之争向來血雨腥風,可真正見到這等修羅場,仍讓她脊背發寒。
“請娘娘稍等。”身旁的男子低聲說道,聲音冷硬,透着不容置喙的威嚴。話音未落,穆安便被他推入偏殿,門随即在身後合攏,将外頭的殺戮與血腥一并隔絕。
穆安猛地回過神,警覺地環顧四周,殿内光線昏暗,四角香爐中的煙袅袅升騰,卻掩蓋不住空氣中那絲若有若無的焦灼氣味。
她心中警鈴大作,眉頭微蹙,正要探步察看,忽然餘光一閃。
角落裡,一個身影悄然探出頭來,畏畏縮縮,如受驚的小獸一般。
穆安一瞧,是李昭容。
不好!
這氣味她太過熟悉,那日她在趙貴妃殿中聞到的也是這股柴油味。
穆安的心猛地一沉。外殿落鎖,濃烈的汽油味彌漫在空氣中,一股難以言喻的驚懼攀上心頭。
她用盡全力拍打着沉重的殿門,指尖隐隐作痛,但門外的人毫無回應。背後,衆嫔妃驚恐萬分,哭聲四起。
她心頭一寒,宮變已然開始,而她們這些後宮嫔妃,恐怕隻是某些人用來清理的犧牲品。
“快找水,把能潑濕的東西都沾濕捂住口鼻!”穆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飛快吩咐道,“窗戶、通風口都堵上,不要讓火勢那麼快蔓延進來!”
穆安的視線掃過四周,最終落在了殿外的一扇雕花窗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