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安心頭一緊,正要開口,卻見他唇角微揚,語氣漫不經心地道:“還是說你想保留這個稱呼?”
穆安明白宣璨的意思,袖中雙手不自覺地收緊,指甲嵌入掌心,心底泛起一絲冷意。她深吸一口氣,聲音平穩卻疏離,“請陛下遵守承諾,許穆安自由。”
“倘若我說不呢?”宣璨低聲道,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畔,帶着幾分戲谑。
穆安呼吸一滞,然而,下一刻宣璨卻突然大笑起來,“你害怕什麼?朕自然會信守承諾的。”
直視着宣璨,穆安扯出一個勉強的笑。
片刻後,宣璨的笑意漸斂,眼底浮起一抹莫名的情緒。他一手撐在書案上,修長的手指緩緩敲擊着桌面,節奏有些漫不經心。
“北楚非要甘州不可,遼安又不是一個安分的同盟者,你覺得朕當如何?”
宣璨擡眼看向穆安,穆安與他對視了一眼,又垂下眼眸,“甘州之于召國牽一發而動全身,孰輕孰重陛下拎得清。”
沈家勾結遼安,宣璨何嘗不是與北楚有私,但願宣璨不會真的将甘州拱手相送。
宣璨敲擊桌面的節奏微微一亂,半晌,他低低歎息了一聲,語帶嘲諷,“都說父皇是個蓋世明君,可他弑兄囚父,本就得位不正。召國已呈頹勢,多虧了他走得早啊……沒讓召國敗在他手上。”
穆安不置可否,隻靜靜地看着他陷入自己的思緒。片刻後,她輕輕屈膝,聲音平淡中帶着敷衍,“陛下切勿憂思,穆安先行告退。”
然而,還未走出幾步,身後卻再次傳來宣璨低沉的聲音。
“朕讓你走了嗎?”
穆安腳步一頓,眉頭微微蹙起,眼底浮現一絲不耐。她轉身,語氣微冷:“陛下還有何吩咐?”
宣璨緩緩起身,金絲滾邊的長袍随他的動作微微蕩起,他看着穆安,目光幽深莫測。
“你當真如此迫不及待想要離開朕?”他低聲道,語氣聽不出情緒,仿佛隻是随口一問。
穆安不答,眼神冷淡。
下一瞬,宣璨驟然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猛地一拉。
穆安毫無防備,重心不穩,險些撞進他懷裡。她剛要掙脫,宣璨已然欺身而近,熾熱的氣息迎面襲來,壓迫感如潮水般将她籠罩。
穆安猛地偏頭,避開宣璨逼近的唇,卻仍未能掙脫他的桎梏。
“穆安……”宣璨低喃,聲音沙啞,目光幽深得如同夜色,他擡手輕觸她的臉頰,指腹溫熱,帶着一絲令人不安的執拗。
穆安心頭一顫,眼底浮起一抹寒意。
“陛下請自重。”她咬牙,隐隐透着警告之意。
宣璨卻仿若未聞,手掌扣在她的後頸,輕輕一施力,唇便壓了下來。
穆安心神一震,強烈的屈辱感湧上心頭。趁着宣璨微微松力的刹那,穆安重重地咬下去,趁着對方吃痛她猛地側身掙脫,退開數步,胸膛劇烈起伏,眼底染上一抹怒意。
“穆安……”宣璨擡眸看着她,眼神微暗,似是有些不悅,又似是别有所思。
穆安壓下翻湧的情緒,語氣平靜得近乎冷漠:“陛下既已君臨天下,便應當知曉,世間萬物,并非都能任你予取予奪。”
宣璨盯着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勾唇一笑,眼底的情緒變得晦暗不明。
“好啊……”他低聲道,仿佛自語般輕歎了一句。
穆安不再看他,轉身大步離去。
殿門緩緩合上,宣璨立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唇角的笑意漸漸收斂。
夜色深沉,宮道寂靜無聲,唯有腳步聲落在青磚之上,回蕩在夜風之中。
穆安沉默地走着,步履雖不疾,卻透着一絲不願久留的急切。
景玉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旁,手中的宮燈映出柔和的光,卻照不透他眼底的幽暗情緒。
走了幾步,他終于開口了。
“太妃與陛下,倒是談了許久。”
穆安腳步微頓,側眸看他一眼,“宮中之事,總要多費些唇舌。”
景玉低低笑了一聲,聽不出情緒,似是漫不經心地道:“奴以為,陛下如今貴為天下之主,向來不會輕易留人太久。”
話音落下,穆安未曾回應,景玉亦未再說話。夜風拂過,景玉偏頭看向她,目光深深落在她微亂的鬓發間,燈光映着她未曾擦盡的口脂痕迹,景玉眼底掠過一絲晦暗不明的情緒。
他微微一笑,語氣淡然,“看來,太妃在殿中過得倒是……不算寂寞。”
景玉的話含着幾分玩笑,卻又像是在埋怨。
知道對方是看出了什麼,穆安有些尴尬,可她本就無需和景玉解釋什麼。
她重重呼了一口氣,壓低聲音道:“宣璨答應了許我自由,一切等出宮後再做計議。”
“太妃直呼陛下名字,看來是關系十分親近了。”景玉調笑着。
穆安眼神微沉,聲音帶了幾分警告:“景玉。”
“奴知錯。”景玉将頭低垂,令穆安看不清他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