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合将軍大獲全勝,率軍凱旋。此番班師回朝,帝後親自出城迎接,滿朝文武齊聚相迎,一時間風頭無兩。
彼時先帝處死了周貴嫔,卻沒有将周将軍如何,無非是因為他是個可用之才。既然已經知道了周将軍是假作降臣,穆安決定得找個機會拜訪一下。
這一年多來,局勢翻覆,她一直順勢而為,不敢輕舉妄動。
如今宣璨被韓秋明控制着,她已然得了韓秋明信任,穆錦與窦懷正在尋索戈軍,周将軍勢頭正盛,讓召國的江山易主不是沒可能……穆安握緊雙拳,手心漸漸起了汗……隻可惜他們缺一位合适的皇位繼承人。
韓秋明萬事俱備,穆安做了這個出頭鳥,戶部尚書高昌已經下獄,至于後續是流放還是斬首就無所謂了。
現在戶部已經捏在了韓秋明手中。
不出穆安所料,十日之後,國舅韓稷改封戶部尚書的聖旨連帶着做工考究的官服官帽就已經一同送到穆安府上了。
穆安接過聖旨和官印的時候手指有些發抖,她回京才三個月,如今已經是尚書了。
還來不及高興,緊接着皇宮又傳來一道聖旨。
宣旨的内侍尖着嗓子朗聲道:“戶部尚書韓稷少年有為,堪當大任,與宜慶長公主堪稱良配。今特賜婚,以成佳話,擇良日完婚,欽此。”
穆安整個人微微一僵,連接旨都忘了,這如何使得!
“皇後這是什麼意思?”穆安看着聖旨的上字樣,眉頭緊擰。
景玉難得沒有調笑,反而有些僵硬地拱手道:“恭喜大人。”
滿府的家丁一一跪地齊聲道“恭喜韓大人——”。
穆安的臉上看不出半點喜色,煩躁地将聖旨扔在一旁,在屋中焦躁地踱步着。
當初先帝一心促成宣珑和遼安皇帝的婚事,險些賠了夫人又折兵。這樁婚事尴尬但畢竟沒成,宣珑依舊是召國的長公主,身份尊貴,日後依然可以再擇良婿。她畢竟是女子,這樣做不是誤了宣珑終身嗎?
景玉看着穆安坐立不安,淡然道:“你如今是韓稷,早晚要成婚的,宣珑是自己人,你娶她也正好。”
“話雖如此,可……”
穆安長籲一口氣,轉念一想,左右是做戲而已,出了皇宮宣珑也得了自由,日後宣珑是走是留自己必定不會阻攔。
“唉……”穆安歎息一身,坐回了椅子上,似是妥協了。
景玉偏過頭打量着穆安,眼底笑意淡漠。
夜幕降臨,添香樓的紅燈籠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景玉熟練地繞過賭坊與食樓的正門,穿過一條隐秘的暗道,來到後院一扇不起眼的木門前。
他輕敲幾下,門内傳來低啞的聲音:“誰?”
“取藥人。”景玉淡淡回道。
門微微開啟,一隻枯槁的手遞出一個小瓷瓶,瓶口封着一層紅蠟,蠟上刻着古樸的篆字。
景玉接過藥瓶,正要轉身離去,門後的聲音幽幽響起,“此藥可解舊毒,但并非無害。”
景玉步伐一頓,微微側目,“何意?”
那人輕笑了一聲,語氣陰冷,“藥效雖能斷死線續命,但服藥後,你體内原本的内力會被徹底耗盡,日後無法再習武,連行動也會受損。”
景玉指尖微微收緊,随即笑了,眼中閃過一抹快意,“無妨。”
當年若不是服用秘藥讓功力大增,他早就死了好幾回了。這些年,他一直活在刀尖上,早就習慣了用命去賭。
如今他想舍棄武功,去換和一個人安穩長久的未來,橫豎都是他賺了。
國舅爺尚長公主,以往可沒有這樣的先例,民間免不了要議論的。這下人人皆知,皇後娘娘如何偏重自己的母家了。
皇家婚禮,盛大體面。
穆安扮成男子,身着大紅喜服,站在銅鏡前,望着鏡中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忍不住輕笑出聲。
“在笑什麼?”景玉走進屋内,今日府中上下,包括他自己,都換上了深紅色吉服,燭火搖曳,映得整間屋子一片暖色。
穆安眼含笑意,語氣淡然,“封妃那次不算。今日真正是我大婚之日,穆錦和窦懷卻沒來,但……”她哼笑一聲,似是自嘲,“也幸虧他們沒來,我可丢不起這個人。”
景玉上前一步,與穆安并肩而立,銅鏡中倒映出兩人的身影,映襯着屋内大紅的綢緞,紅燭高燃,氤氲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穆安側眸看向景玉,心中浮起一絲複雜的情緒,一時間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氣氛有些沉默,她抿了抿嘴,随口道:“一切可安排妥帖了?”
景玉眼眸微垂,語氣不輕不重:“宮裡的司禮官,應當不會出錯吧。”
穆安有些尴尬地整理起衣袖和領子,低呐道:“都是假的。”
這話似是說給自己聽的,景玉沒出聲,默默告退了。
迎親的儀仗已然在府門外排開,金鼓齊鳴,宮中禮官高聲道:“吉時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