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本次拍賣會的壓軸拍品。”管家介紹道:“唐代梁成康大師的‘方丈仙山圖’真品。”
說着,還刻意加重了“真品”二字,言語中自豪難掩。
“方丈仙山圖…”長青低聲默念一遍這名字,出神地望向它。
畫中繪着缥缈的海霧、湛藍的海水,此乃“東海”。而霧中,若隐若現一座正方島嶼,之上還坐落着三司天命的金玉琉璃之宮。此乃“方丈”,是與“蓬萊”“瀛洲”齊名的仙山。
畫作栩栩如生,畫技實屬上乘。而看年代、寓意以至于做工都極為亮眼,不誇張地說,如真是真品,絕對算得上國寶。
林家進貨的渠道真是夠厲害的。
長青掩眸,真誠地誇道:“非常漂亮的一幅畫。”
*
他們将帶來的東西全部安放好,送走另一輛車的兩位後,林家管家就要帶他們去客房。
客房就在展會廳樓上,長青和屈黎各有一間。
那管家從西裝褲腰處拿出兩把鑰匙,正準備遞給兩人時,一直沉默的屈黎忽地開口:“有雙人房嗎?”
此話一出,管家和正準備接鑰匙的長青都停住了動作,回頭看向屈黎。
管家挂起公式化笑容:“抱歉,我們這裡并沒有雙人房。”
畢竟又不是酒店,哪有那麼多可供選擇的房型。
但和屈黎對視一眼後,長青大概猜到他有别的意圖,便也幫着問:“不能加床拼一間嗎?”
管家被兩雙眼睛注視着,一時陷入難堪,但他似乎不太想松口。
于是屈黎再度加碼,他目光認真,擡臂攬過長青:“我的同伴非常怕黑,不能一個人住一間。”
長青被他攬得一個踉跄,臉色一黑:虧我才幫你說話,你就這樣敗壞我的形象?!
不過頂着管家僞人般的目光,他咬牙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便為您再作安排,稍等。”管家又是一個标準的九十度鞠躬,錨點一般重複起:“很榮幸為您服務……”
他蒼老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中撞擊、回響,又把長青聽得汗毛直立。
他們辦事效率極高,不到十分鐘,管家去而複返,領着長青和屈黎去到了一間“臨時雙人客房”安頓。這間房離他們等待的地方并不遠,腳程兩分鐘不到。
裝修華麗,站在氣派的落地窗前,即可見無際的夜幕與不遠處那屬于康江市中心的燈火輝煌。
不過長青一進門,率先注意到地毯上幾行明顯是因搬床而形成的痕迹。他用力跺了跺腳下過分厚重的波斯地毯,也毫無聲息,這張地毯仿佛是一攤柔軟的奶油,足以吞沒一切動靜。
而這房間——剛剛搬床這麼大的事都沒有發出聲響。
一間客房罷了,做這麼好的隔音效果?說不好是出于要為客人提供更好的入住體驗還是别的什麼目的了。
這個林家,真是處處透着詭異。
房間裡很快隻剩下長青和屈黎。
長青見屈黎沒有要選床的意思,先下手将靠窗一側的床占為己有。他悠閑往床邊一坐:“你有什麼打算?”
非要兩人住一間。
屈黎面無表情地在收拾東西,說:“林家近些年不太平,一起住安全。”
長青眼下心情不錯,他琢磨着“安全”二字,裝模作樣拍拍胸脯道:“放心,那我會保護好你的。”
屈黎聞言側挑起右眉,投來“審視”的目光。
看到屈黎吃癟,長青立馬感覺心裡的憋屈氣散了不少,他彎了彎眼,眼睛在華燈下顯得亮亮的——很漂亮,很鮮活。
屈黎很快意識到長青是在“報複”剛剛說他怕黑的事,不由失笑。
而眼前這一幕過分美好,他又着實生不出火氣,隻能搖了搖頭無奈地扯開話題:“誰先洗澡?”
長青正在玩手機,聞言擺擺手:“你先去吧。”
“我和我女兒視個頻。”
他嘟囔着說完,心裡猛地咯噔一跳。驟然擡起眼,直直撞入屈黎溜大的眼中。
實話說,這是長青第一次見到屈黎将眼睛瞪得如此之大。
屈黎眼中的震驚如有實質。他的喉結上下一劃:“你、結婚了?”
長青:……
但看着屈黎難以置信的模樣,他突然不想解釋,生出些逗人的壞心思。
“實不相瞞,我已婚離異、現在正單親帶娃。”他苦皺起臉,面色滄桑,唉唉歎息道:“都不容易。”
屈黎琉璃一樣的眸子一動不動地落在長青身上,幾乎要将長青掃描個遍。
片刻後,他深吸一口氣,神色越發複雜。
他隐約覺得哪裡不對勁,但看着長青言懇意切的模樣,隻能将疑問咽了回去,因為他的教養正在告訴他:這是别人的隐私,探讨适可而止。
但他心裡莫名不太舒服,好像被什麼東西撓了一下,又像是梗着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