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江市第一人民醫院的構造很奇特,住院部和急症部中間由一條連廊牽起。
透明廊窗外,天色已經步入黃昏,醫院明亮的燈為長青蒼白的側臉打上生硬的冷光,越發顯得他神情冷峻不苟。嘈雜的急症部的環境比住院部複雜得多,所以他的神經一刻也不敢放松。
一轉角,那人閃身進入消防通道,長青緊随其後。
狹窄的樓梯間響徹急促的腳步聲,每層的聲控燈随之亮起,照出憧憧人影。
“别跑!”長青怒吼一聲。
兩人間始終隔着一層樓梯的距離,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來不及深思,他直接翻身從樓梯的缺口往下躍,總算截停在那人之前。
果然是那個護士,梳着遮眼的齊劉海,戴着白色口罩完全看不清臉,但是那股苦氣撲面而來。
這味道太過熟悉,叫長青不由得恍神。
但那人反應極為迅速,發間眼眸閃過精光,瞬息間襲來。
長青立刻做防禦姿态迎戰。
兩人即刻打在一起,那人身形瘦小,但拳拳到肉,絲毫不落下風。且每一拳都出得極快,打得長青猝不及防連連後退。
長青一個不留神,下巴就被一拳揮中,他口腔中瞬間彌漫起濃厚的血腥氣。疼痛慫恿着身體湧出一股熱血,直沖大腦,眼前的一切都變得分外清晰。
長青不由得眯了眯眼,這倒是他第一次遇見和自己打法如此相近的人。
以快為攻,招式邪門。
要是屈黎來,保不準會被陰。
可他不一樣,既然是相似的打法,同樣的陰招——那他自然也有預料此人的下一步會走哪裡。
長青直接偏頭避開下一拳,同時右腿一擡,空氣中振動出骨頭相撞的牙酸聲響,他的腿正正好擋住了一隻瞄準他下身的腳。
“姑娘,這招可不道德。”他說。
那人動作一僵,再想收手卻為時已晚。
她的面上一涼,口罩已然不知去向何處。而脖頸上,也覆上一雙發涼的手。
“果然是你……”長青眼瞳微抖,不忍得倒映出一顆長在嘴角處的紅痣,如此刺眼:
“楊宗師死前,知道是他的侍女放的第一把火嗎?”
是先前為他們打開院門,領着他們去找楊宗師的那名侍女。
她的沉默已經是最好的答案。
雖然早有預料,但是真相揭開還是會覺得殘忍。
不敢想如果楊蘇翎得知“狼”一直被養在身邊,會是什麼心情。
他手上力道不自覺地加大,直到那侍女的臉因充血而逐漸漲紅、發紫,他才如夢方醒般松了力氣。
“呵。”知道大勢已去,生命被他人拿捏。那姑娘冷眼瞧着長青,蹦出一口氣聲後放棄掙紮。
長青:“誰派你來的?”
女子不語,嘴角緩緩揚起的笑容陰冷而詭異。因為方才的打鬥,她的盤發已經完全淩亂,更顯得她神情瘋癫。
長青猜到她不會說。
但他沒想到這人會突然發難,她突然爆發出一股巨力,尋死一樣猛地擡手揮向自己面部。
他下意識地閉上眼,卻明顯感覺到那人的手裡攥的是粉塵,直接撲面。
我艹。
長青心裡狠罵一聲,再想憋氣也來不及了,但以防那人會趁他閉眼攻擊,他一咬牙睜開了眼。
好在眼膜除了略有些刺痛外,并沒有其他異常。
倒是鼻子對這個味道有些應激。
太TM苦了,像是被直接灌下一瓶中藥,吃了一個純度百分百的黑巧。
是之前聞到的那股苦味放大十倍版,苦得長青想吐。
“熟悉嗎?”那女子蓦地開口道。
長青才止住惡心,蹙眉剛想反問什麼意思。卻突然被一陣骨髓的刺痛襲擊,身形一晃,直到往後靠牆壁才堪堪站穩。
不對勁,他眼前的一切都變得灰黑、扭曲。
心跳狂躁地鼓動着,很快,他發覺不對勁,一股灼燒感自心髒猝然而生,沿血管脈絡流向全身,點燃軀殼。
這種熟悉而可怕的感覺——鱗發作了。
轉瞬間,長青臉上,身上都爬滿了豆大的汗珠,而這些汗又在觸碰到滾燙的皮膚後嘩得蒸騰。
他感受到身體的水分正在急速流失 ,連每一口呼吸,都被苦澀和烈焰篡取。
是那個粉末的問題。
“你給我下了什麼?”
“甘心草。”
她忽地咧開嘴,顯出一副似哭似笑的情态。死死瞪着長青的眼神極為幽怨,幾乎要将他人肉剜下幾片才作罷。
可說話的語調卻毫無波瀾,叫長青想起虔誠念咒的信徒:“山祖的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