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玟與胡瀚挑明身份那日，卻未料竟也成了兩人分别之時。

“我是妖族，抱歉。”銘玟自胡瀚懷中掙脫，退避三舍。

“我已知曉，可我并不介懷。”胡瀚又反手從身後抱住銘玟，“山玖，無論你是普通狐狸也好，是狐妖也好，我隻知道，你是陪伴我度過這朝朝夕夕的摯友，你早已成了我生活無法缺少的那一塊。”

“可我……這副樣子，已然無法繼續在人族待下去。恐怕我隻要踏出此營帳，身上的妖氣立馬就會暴露在其他士兵面前，他們頃刻間便會察覺我的身份。”銘玟擔憂道，“屆時的你，可還會選擇站在我這邊，奮不顧身，保我周全嗎？”

“當然！”胡瀚答得迅疾，堅定非常，“我斷然不會允許他們傷你分毫。”

“可我也不願因為自己而離間你與其他士兵之間的情誼。你現在所處的這個位置本就尴尬，進退維谷。你現在極需在衆多士兵中樹立威信，否則極易被埋沒。胡瀚，你對我已經很好了，我所遇之人，無一及你之萬一。然我被你照顧這些時日，卻什麼都無以回報，如今反倒還要連累你。”

“山玖……我不怕連累，隻願你一直留在我身旁。”胡瀚擁得更緊，唯恐一松手，銘玟便即離去。

“你先松開我，你抱得我太緊了，我快要喘不過氣來了。”銘玟說道。

“好。”胡瀚依言松開。

銘玟身無寸縷，涼風自帳外灌入，吹得銘玟瑟瑟發抖。

“我先去為你尋件衣衫。”胡瀚自衣匣中悉心挑揀了一件較小的衣衫。

可這件衣服穿在銘玟身上，依舊顯得寬松無比。

衣服上同時還殘留着一股胡瀚的體香，銘玟聞來，隻覺無比溫暖。

有此一件帶着他氣息的衣衫，以及這數月來的回憶相伴，他返回族群的路上，亦不至孤寂。

“胡瀚……”銘玟不知道該如何向他道别。

胡瀚猜透了他的心思，于是便主動開口道：“你還是要離開，是嗎？”

“嗯嗯。”銘玟傷痛颔首。

這幾次颔首，亦痛在胡瀚心中。

“不過在我離開之前，我還想為你做一件事。”銘玟貼近胡瀚，在他耳畔輕吐蘭言，道出了自己的計劃。

胡瀚聞言，大驚失色，急速後退，連連搖頭：“不可，萬萬不可！”

“請胡統領成全。”銘玟卻執意不從。

“不可！若如此，你将身陷險境！倘若……”胡瀚終究不忍心看他涉險。

“放心，我已修得第二條狐尾，妖力增強了許多，再加上你平日裡訓練我的那些，我有很大的把握可以躲過士兵們的圍攻。”銘玟卻很是自信。

“為何我們之間不能安安穩穩地道個别嗎？”胡瀚眼眶漸濕，淚光閃爍着打轉。

“因為人妖殊途，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了。若是你再拒絕的話，我心裡會很不安的。”銘玟解釋，“胡瀚，我也真心把你視為我的摯友，而不僅僅隻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師父。”

“可我舍不得與你分離。”胡瀚嗚咽道。

“妖族壽命漫漫，你我就算一直陪伴下去，亦無法共赴黃泉。終有一日，你的壽數盡了，我亦需眼睜睜看着你逝于我面前。長痛不如短痛，我離開之後，就請忘了我吧。就當這些朝夕，隻是一場美夢，如今夢醒，我們都該歸于各自的故土。”

“若是人妖兩族之間能迎來和平之日該多好，如此，吾是否亦不必與你長久分别兩地？”胡瀚期許道。

“會有的那麼一天的，我堅信不疑。”銘玟同樣期望着那一天的到來。

隻是，若要迎來那一日，所需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

他們，怕是等不起了。

“好啦，莫要再傷心了。我留于人族，本就如履薄冰，危機四伏。而于狐族，我尚可潛心修行。若能修得至少六尾，晉入高階狐妖之列，吾我便有資格潛入人族，暗中探望于你。”銘玟柔聲寬慰道。

“你稍等一下，我有東西要贈予你。”胡瀚步履踉跄地取來一匣，從中取出一串璀璨奪目的小項鍊，“再過幾日，便是你我相遇半載之期。我本來準備了個小禮物，想贈予你，可我……等不到那日了，便擇今日相送吧。”

“這是……”銘玟睜大一雙明眸，驚喜地端詳着胡瀚手中這條泛着霞光的寶石項鍊，“這就是你為我準備的禮物？”

銘玟心頭湧起一股酸澀，如鲠在喉，這個男人，再次令他心動不已。

“嗯，此乃我一次外出途中偶然發現的一些漂亮小石頭，我将他們帶了回來，細細清洗幹淨，還尋找了專門的工匠打磨光澤，最後串成了這樣一條項鍊。隻是……我原本是按照小狐的身形制作的，現在可能……”胡瀚望着眼前這個隻比他稍矮半個頭的挺拔男子，竟有些赧然。

“沒關系，應該也能佩戴上的。”銘玟欣然受禮，将項鍊戴于頸間。

幸得他身形纖瘦，倒也貼合，不曾卡住。

“竟還甚是相配。”胡瀚微感意外，随即又不放心地叮囑，“返歸妖族後，務必好生用膳，再養得豐腴些，如此才有力氣修行。”

“我定會照顧好自己的，你也要珍重。”銘玟張開雙臂，與胡瀚作最後的擁抱，随後毅然決然地沖出營帳。

***

銘玟在士兵營各處肆意散發妖氣，引得四周士兵蜂擁而至，旋即迅速撤離。

胡瀚拭去淚痕，整肅身心，祭出長劍法器，亦緊随其後，沖出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