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扮已畢，幽雨眠憑着妖豔的美貌，換上了這件绯紅色的獻祭華服。這身豔麗的鮮紅色，她曾無數次見證，火紅似火，襯得人面若桃花，卻不知上了那罪惡的祭壇之後，這身衣服上的紅色，究竟是染料，還是痛徹心扉咳出的鮮血。

幽雨眠最後留戀一眼身上這件暗紫色的袍子，随後便換好了新衣。

“妖王陛下，是否要用些早膳？”侍女們輕聲問道。

“不必了，本王沒有胃口。”幽雨眠婉言謝絕。

“既如此，妖王陛下，我等此刻便出發吧。”侍女們心想，幽雨眠在這昏暗詭異的大殿裡困鎖了上千年，好不容易有機會可以去宮殿之外的世界看看，不如早點出去，多享受一會兒自由的滋味。

隻是可惜，就算走出了重兵把守的大殿，也并非象征着自由。

可侍女們不得不麻木自己，她們希望她們的妖王陛下可以好好享受生命的最後幾個時辰，盡量不帶有什麼遺憾步入黃泉。

幽雨眠恰好也想看看外面的景色，于是便答應了先出去逛逛。

可當她走出大殿那一刻，她方才知道，原來在這昏暗無光的幽界，無論是宮殿之内，還是宮殿之外，風景皆是一個樣子，皆是一副絕望病态的頹廢模樣。

這樣的景色，不見也罷。

但幽雨眠瞥見了侍女們掩面哭泣的樣子，知曉她們此刻的心情十分低落，便也不忍掃興，強忍着不适，跟随着她們的步伐，在這荒無人煙的幽界逛了起來。

每路過一道風景，幽雨眠都在感歎：“千年過去了，不知這幽界之外的風景，是否還同往日那般風光無限。”

之前雖有從蘇紫纓口中聽聞，窟魔山上下被人類破壞過的痕迹已然徹底修複，但幽雨眠還是頗為遺憾。

若世間再無貪婪與罪孽，那麼人妖兩族也不必走到如今這個地步吧。

一切的罪孽源頭，終究還是千年前那場曠世大戰。

那是一切悲劇的導火索，将所有跟它緊密聯系的人都推向了絕望的黑暗深淵。

幽雨眠幾度掙紮着想要爬出去，但半道上卻還是不幸跌落，再無翻身之日。

她恐怕見不到神權被推翻的那一天了。

***

不知流連了多久，便有士兵前來催促，言稱祭典即将開始，祭司及衆長老催促她盡快到場。

“走吧。”幽雨眠深吸一口氣，見身後幾名侍女淚如斷了線的珍珠，泣涕漣漣，便故作輕松，嫣然一笑，柔聲慰藉，“哭甚？本王隻是前去參加一場祭典罷了，本王可是被皎月清輝選中的妖，向妖神大人獻祭，這可是無上榮耀，難道你們不該為本王感到欣喜嗎？”

幾名侍女不約而同地搖頭，淚眼朦胧。

“好了好了，你們就送到此處吧，不必再随本王前去祭祀現場了。好生歇息……今後本王不在了，自會有新的妖王入住這座宮殿。你們怎麼說，也是蟒族元老級的人物，需得好好輔佐新妖王，無論他是男子，抑或是像我一樣身不由己的女子，皆要一視同仁，如同對待本王一般，可明白了？”

侍女們泣不成聲，難以應答。

幽雨眠見狀，幹脆狠下心來，厲聲喝道：“爾等士兵，還不趕快将她們幾個帶下去！讓守在宮門外的士兵看管好她們，不得随意外出，也不必參加祭典，隻需乖乖待在宮中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是。”幾名士兵領命，上前執行。

奴婢們抵不過士兵的力量，隻能眼睜睜看着，任由自己距離妖王越來越遠。

“妖王陛下，我等舍不得您！”

“妖王陛下，我等願意追随你，無論生死！”

“妖王陛下，來世我等亦要侍奉左右！”

幽雨眠伫立原地，聽着身後傳來的侍女們的嘶吼呼喊，淚水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快走吧，莫讓長老他們久等了。”幽雨眠生性要強，如今這個關頭，依舊不忘顧忌一下顔面，不肯在他人面前輕易示弱落淚。

就這樣，她被甲士一路“護送”至祭壇之上。

祭壇之上散發着濃烈的腥臭味，祭司美其名曰“伴随妖神福祉而來的神明氣息”，他們這些低階卑劣的小妖，自然無法領會這股氣息的強大。

可幽雨眠即便貴為一族之王，依舊聞不出什麼神明氣息，隻能嗅到一股從眼前散發而出的，罪惡的氣息，着實令人作嘔。

幽雨眠幹嘔幾聲，險些沒忍住。

待幽雨眠與衆長老就位，祭壇下的觀衆也已各就各位，祭司便正式宣布祭祀典禮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