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背過身去，步伐加快了幾分。謝聽雪也跟着轉向，緊追不舍，語氣帶着幾分少年人的自戀：“在下容貌俊朗，身手不凡，怎會是壞人呢？”

“呵呵，”女子輕笑一聲，那笑聲裡帶着三分揶揄，“聽你這語氣，倒更像是輕薄無行的登徒子了。”

“姑娘笑話了。”謝聽雪也不惱，湊得更近了些，“姑娘不肯告知真身，那将名字相告，總是可以的吧？不然，你我今日這般奇遇，在下日後又該如何念記呢？”

“茫茫雪原，你我萍水相逢，怕是再無相見之日了。”女子淡淡道，語氣間并無多少留戀。

“無妨，”謝聽雪卻是信心滿滿，嘴角噙着一絲笑意，“以在下的本事，在這片雪原上找到姑娘，并非難事。”他可是豹族妖王，這雪原，便是他的疆域。

“你就吹吧。”女子顯然不信，腳步更快。

“這樣吧，”謝聽雪見她真要溜了，連忙跟上，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地介紹起來，“在下雪原豹族謝聽雪，今年一千兩百歲，真身為銀紋雪豹，家住……”他話音未落，隻聽“诶诶诶！”一聲急呼，眼前人影一晃，那女子竟是猛地加快腳步，如一陣風般掠過他的身邊，頭也不回地奔入了更深的松林之中。

“等等我！”謝聽雪急道，連忙追了上去。

“你為何還跟着我？”女子氣喘籲籲地停下，回頭，面上滿是愠色。

“我……我還沒問出姑娘的名字呢。”謝聽雪呆呆地笑着。

“你為何一直執着于我的名字？”那女子徹底被他的執着弄懵了。

“姑娘可曾聽聞過……一見鐘情？”謝聽雪鼓起勇氣，索性直接坦白，眼中閃爍着少年人特有的熾熱光芒。

“你……”那女子聞言，臉色瞬間漲紅，随即轉為惱怒，指着他的手都在微微發抖，“登徒子！滿嘴胡言！離我遠點！”

被這樣一個陌生的男子這般戲耍，換做是哪個姑娘都會生氣的。

隻是，我們的妖王陛下還是太過單純天真，隻顧着表達自己的傾慕之心，根本沒有感受到女子的心境。

謝聽雪愣在原地，隻覺一陣風吹過，卷起幾片殘雪，撲在他臉上。他呆呆地站着，看着那女子消失的方向，半晌才喃喃自語：“我……我算是被拒絕了嗎？”那少年般的心思，此刻顯得如此笨拙而純粹，連他自己，都有些不确定了。

***

他兀自立在松林邊緣，直至暮色四合，夜幕如墨，緩緩染黑了天地。寒風穿過林間，卷起枯葉與殘雪，發出嗚咽般的聲響，涼意絲絲縷縷，穿透了他厚實的皮毛，直浸入骨髓。縱是生于斯長于斯的雪原豹王，也難以在這徹骨的寒風中久立。

正欲尋一處背風之地暫歇，忽聞四下黑暗裡，傳來極細微的窸窸窣窣之聲，如蟻行，如葉落。謝聽雪耳尖微動，那敏銳的感知力，即便是刻意壓低的聲響，也逃不過他的耳朵。他心中警鈴輕顫，低喝一聲：“來者何人？”同時，利爪已在無形中彈出，周身散發出低沉的咆哮，戒備之意昭然。

然而，當那身影從濃稠的黑暗中緩緩顯現，謝聽雪瞬間松懈了全身緊繃的肌肉。

“怎麼是你？”他疑惑地低聲問道，月光透過枝葉的縫隙，恰好照亮了那女子的面龐，正是白日裡那位未知姓名的女子。

“我……”女子似乎也被他的突然出現驚了一跳，借着夜色的掩護，有些躊躇地走近了幾步，“我……好像迷了路。”

“你是第一回來此處？”謝聽雪意外，白日裡看她行路穩健，原以為她對這松林定是了如指掌。

那女子點了點頭，月光下，她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像兩把精緻的羽扇。

謝聽雪心頭一動，那少年人特有的責任感如同被點燃的星火，瞬間燎原。“無妨，”他朗聲道，銀紋雪豹的威儀與少年郎的熱忱交織，“你既已尋回我，便由我引你出這林子吧。”

“好……好……”女子讪讪地點頭，面上帶着窘迫，卻又無處可去，隻得順從地跟着謝聽雪。她步履間帶着幾分怯意，雪地上的足印比先前深了許多。

謝聽雪心中暗自慶幸，幸虧自己耐着性子多等了片刻，未在白日裡負氣離去，方才有此奇遇。而此刻，這女子将自身安危，毫無保留地交付于他，這份信任，讓他如何能不珍視？他憑借自身遠超常人的感知力，避開林中更深邃的黑暗與潛在的險阻，帶着她穿行于松影之間。

不多時，林木漸疏，一片開闊的雪地出現在眼前，遠處隐約可見幾點燈火，那是雪原豹族栖息地的輪廓。

“這裡，便是雪原豹族的聚居地了。”謝聽雪停下腳步，轉向女子，語氣客氣，“姑娘若不嫌棄，不妨在此暫歇一夜，待天明再作打算。”

“不介意……小女子亦是初次踏足貴地。”女子怯生生地應道，目光中帶着好奇與些許不安。

“那作為交換的話，姑娘……”謝聽雪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我身無分文，你若是……”

“哎呀，我不要别的，”他笑了起來，露出一對可愛的小尖牙，“我隻想知道，白日裡那個未解的疑惑。”

“哦，好。”女子明白了他的意思，臉頰微紅，羞澀地點頭，“叫我‘婉兒’便好。”

“婉兒……”謝聽雪念着這個名字，嘴角彎起，“好聽，甚好。”他引着婉兒走進一家客棧，客棧内暖意融融，與外界的嚴寒形成鮮明對比。

婉兒收拾妥當，重新下樓，見謝聽雪仍候在原地，忙福了福身：“多謝你引我走出那片松林，又費心安排了落腳處，小女子無以為報，唯有……”

“以身相許？”謝聽雪自己也說不清為何，這話竟脫口而出，如同那日現出真身後的一聲咆哮，來得突然而直接。話一出口，他便後悔了，臉色瞬間漲紅，手足無措地擺手：“抱歉，抱歉！我一時嘴笨，失言了！我并非此意……哎呀……”他急得原地打轉，唯恐這女子會因此動怒，拂袖而去。

婉兒被他這副窘迫的模樣逗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臉頰飛上兩朵紅雲，她輕輕背過身去，卻并非惱怒，反而給出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那就……給你一個機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