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顧昱忙完回到家裡時,夜已經很深了。
林鹿早就睡下,給顧昱留了一盞玄關處的燈。顧昱站在屋外,望着黑暗裡透出的暖光,油然而生一股這才是家的感覺。
顧昱輕輕打開房門,換下鞋子,他從老舊電視機下的抽屜裡拿出一把鑰匙,打開父母房間的卧室門。
裡面的布置一點沒變,還是老樣子。母親梳妝台上的東西原模原樣擺着,好似她一直未曾離開。隻不過大床貼着的牆上少了一張合照,因此顯得空蕩蕩的。
父親回來過,他把唯一的一張婚紗照帶走了。
顧昱從衣櫃頂上拿出一床薄被,重新鎖好門,把被子鋪到沙發上睡覺。
最近幾天他很累,邊城的民衆不願意離開家鄉,軍方強制壓離,激起了不少民憤,現在台上多了不少反對他當權的聲音。
他皺着眉,陷入沉睡。
顧昱又夢到了在花房的那一天。林鹿撲倒他,蟲王銳利的長足刺穿林鹿的胸膛,帶出一片飛濺的血。
林鹿撲倒他的身影和母親重合。
媽媽穿着白裙,一把推開他,心髒被長出足肢的人類刺穿,鮮血噴濺在白裙上。
“快跑——”
長長的回音轟穿顧昱的腦袋,他驚坐起身。一滴滾燙的眼淚滑落,滴在被子上。
他一定要保護好林鹿,不能讓林鹿像媽媽一樣被害死。
顧昱坐着緩了會,掀開被子起身。顧昱的腳步很輕,他輕輕推開林鹿的房門,生怕吵醒林鹿。
模糊的黑夜裡,林鹿躺在床上,睡得極為香甜。借着微弱的月光,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一隻手卻不知何時伸到被子外面,随意搭在枕邊。
顧昱的心安定下來,被一種柔軟的情緒填滿。
他緩緩走到床邊,蹲下身子,眼中滿是溫柔。顧昱輕輕握住林鹿露在外面的手,有點涼,他小心地将林鹿的手放回被子裡,掖好被角。
然後附身向前,在林鹿的額間落下一個輕柔的吻,如同一片羽毛飄落,滿是疼惜與愛意。
在嘴唇觸碰到肌膚的那一刻,仿佛有一股電流從嘴唇傳遍顧昱的全身。一種前所未有的慌亂在他心底蔓延開來,緊接着是洶湧而來的震驚,他怎麼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這個舉動完全超出了朋友的界限,顧昱的心跳像失控的鼓點,在胸腔裡瘋狂敲打。
他猛地起身,逃離林鹿的房間。
房門輕輕合上,發出一聲輕響,躺在床上的林鹿唰地睜開眼睛。
林鹿擡起手,不自覺地觸碰剛剛被親吻過的額頭,那裡好像還殘留着顧昱的溫度。那一絲溫熱仿佛順着指尖鑽進了林鹿的心底,讓他的心也變得慌亂。
林鹿的内心陷入了巨大的掙紮之中。他的腦海裡像是有兩個小人在激烈地争吵。
左邊的小人大聲說:“這怎麼回事?顧昱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們一直是朋友啊!”
右邊的小人反駁道:“想什麼呢,顧昱是指揮官啊,怎麼可能會喜歡我,别自作多情了”。
左邊的小人繼續說:“那他為什麼要偷偷親額頭,人類隻有對喜歡的人才這樣做!”
右邊的小人氣勢瞬間弱了一截:“好像也對,千萬不能讓顧昱知道自己沒睡着,否則我們的友情就毀于一旦了”。
林鹿不想失去顧昱這個最好的朋友,他深吸一口氣,決定把今晚的事埋在心底,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他重新閉上眼睛,可是思緒卻像脫缰的野馬,難以控制。林鹿不斷告誡自己要平靜下來,可是心跳卻始終難以平複,在胸腔裡敲打着關于友情與那一絲微妙情愫的複雜節奏。心髒的每一次跳動,都像是在提醒他這個難以言說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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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林鹿醒來的時候,顧昱已經離開了。林鹿打開房間門,看見外面的桌子上放着一盤面包和一杯牛奶。
昨天睡得太晚,林鹿打了個哈氣,走到桌邊,發現盤子邊上還貼着一張字條。
[你的早餐,放涼了熱過再吃
——顧昱]
林鹿端起盤子,拿到廚房裡加熱。
熱完後林鹿吃了一口,眼睛發光,好美味!生病之後他一直在喝營養液,醫院物資緊缺,他好久沒有吃這種正常的東西了。
吃完後林鹿在窗邊曬了會太陽,實在太無聊了。他打算去街上轉轉,順便看看有什麼新工作,畢竟他也不能一直白吃白喝顧昱的。
街道上,從邊城逃難過來的流民們如潮水般湧動。他們衣衫褴褛,眼中滿是疲憊與迷茫。有人裹着髒兮兮的毯子,瑟縮在牆角。有人抱着嗷嗷待哺的嬰兒,眼神空洞地四處張望。
邊城淪陷于紅眼翅蟲的襲擊,他們失去了家園。如今在D城,隻是為了尋找一絲生機。
林鹿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希望能早點找到一份工作。
他沿着街道慢慢走着,眼睛不停地在各個店鋪和攤位上掃視,希望能看到招工啟事。可是,他很快就發現自己的想法太過天真。
街上幾乎沒什麼需要人的地方,就算有,也早被一群人圍滿。林鹿看着烏壓壓的人群,要在這麼多人裡面搶一份工作,簡直天方夜譚。林鹿無奈地搖搖頭,轉身準備回去,先過段時間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