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何時收走懸浮眼鏡,幹淨一塵不染的面孔這會兒透着怪異的神情。
落雲覺得她要吐,一個勁兒給她拍背。
“夠了,我不吐,你也得給我拍吐。”霍邈止住落雲的手,把她推走。
這人力道太大,她後背還隐隐有些發麻。
“好了好了,大家聽我說,發射信号筒實乃迫不得已之舉,是我為了快速叫醒大家,以防東江水獸害人。”祢春拖着嗓子喊道,喊完去一個個地瞧他們的表情,就見各有異色,其中懷疑和不屑為首。
和她預想的一樣。
沒人信。
其實她第一次按照當時的情形探出東江水獸并念出它的名字時自己也不信。
人群沉寂了一秒,随後炸鍋了。
笑聲,嘲諷聲,質問聲交雜編織進入她們的耳朵,聒噪至極,又讓人心焦難耐。
東江水獸就在她們船闆之下不知哪個範圍遊動,正準備凍了她們的船吃了她們的人。
而她們連一點實質性的行為都做不了。
水獸若隻是随便看看,那他們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但若是有了害人的心,今天他們所有人都必死無疑。
想來水獸也不會隻是随便看看。
剛才那麼狠勁兒翻她們的船,是抱着将所有人都吞吃入腹的念頭來的。
此時離輪船徹底結冰還有一段時間,若是及時撤離,再派取各宮長老和弟子将其壓制,就能避免災禍。
“祢春,我知道你很厲害,仙門百家排一下名,你高居榜首輕輕松松,能力如此非凡拿下金丹鳥對你來說應該不難吧,船都走了一半了,你這會兒說這些,是何居心?讓讓我們也做不到嗎!?”
“不會動了歪念頭吧,不應該啊。”
随那位弟子呵斥而來的,是人群達至高潮的憤怒和懷疑。
祢春不欲多說,多說無益,但不說落到他們眼中就是默認了那番話。
又是一陣議論。
“你别在那瞎說,我們這是要救你,行善事你懂嗎!”照陽一嗓子喊出去,淹沒在烏泱泱的談論聲中。
她接二連三吼出去幾嗓子,但談論聲太大太嘈雜,再加上風聲和雨聲這些噪音,根本沒人注意到她。
她啞了嗓子,罵了一聲,坐船上順氣去了。
離她們最遠的那艘船,黃雲雪收傘,無視一旁的嘈雜,念了個訣,讓靈力貼在身上,擋開下個不停的小雨,看黃雲月斂眉低目站在船頭上,吓了一跳:“黃雲月,你站那幹什麼,想死了?”
黃雲月抱臂,沒有回頭,她目不斜視,目光透過一艘又一艘的巨輪,又聽了一會兒旗子搖曳拍打的悶沉聲響,視線定格在那一鮮亮的人影上,道:“阿姐,我們得先退回去。”
黃雲雪不明,她剛出來,還不知發生了何事,見自己頑皮的妹妹這麼認真,快速走到她身邊,問:“怎麼了?”
見黃雲月不發聲,她随着自己妹妹的視線望過去,隐隐約約瞥見一個人影。
那人影筆直地站在最靠外的船上,長刀貼着她的胸襟,碎發遮蓋了她的眉目。
衣袍醒目顯眼,但身姿冷漠孤寂。
黃雲雪聽她道:“諸位今日若是不信我的話,那就隻能一同等死了。”
她眯了眯眼睛,見是祢春。
祢春語調輕松,仿佛說的是什麼趣事,但真實的内容不禁讓人心驚。
明明是不靠譜的,但卻逼得人不得不聽。
她冷下來臉,知道出了事,剛想詢問妹妹,就覺有什麼龐然大物觸碰了船底。
這船是她們家的,形同她們的家人,她對每艘船都了如指掌,連有什麼東西在船邊遊動都能感知到,更何況是被碰了一下。
這是什麼東西!?
黃雲雪及時穩住身子,擡頭去看妹妹,見她晃悠了一下,然後順着船艘傾斜的方向跳回自己身旁:“是東江水獸。”
黃雲雪下意識道:“怎會!?”
“寒極宮的弟子曾經遭過這東西,沒人比它們更了解,況且霍家人也在,再加上剛才咱們的船被什麼東西給撞了……不像假的。”黃雲月語速極快,已經開始施法給每艘船渡上往返的靈力。
“若真是這樣,得快點回去,船沒了還好說,但不能死人。”黃雲雪快速放出幾道靈力,為妹妹給船艘渡上的微弱光芒增加了數層。
她專管這些船,靈力剛被放出去,本來走的好好的船就瞬間調轉了方向,急速往返在江面上。
可剛往返行駛了沒幾秒,船艘又停了。
黃雲雪擡頭:“誰幹的?”
本來對黃家人滿意十足的祢春剛要誇,就垮了表情,她回頭去看情況,就見一道銀色波動的氣牆擋住了所有船的船頭,硬生生把船給按在了原地。
扭回來頭,就見某一艘船上的所有弟子靠在一起聚集施法,氣牆被越築越大,往返的船艘僵持不下,一會兒往前走往後退,連冷眼旁觀的弟子們都不免心急如焚。
落雲見這情況,想跳水,又猛地想起來水裡有個龐然大物,再擡頭,見四周無陸地,連個下腳地都沒,生無可戀地靠在照陽身上。
她想了想,站起身,當着照陽的面,跳到了隔壁的船上。
那艘船上全是構築氣牆的弟子,她一來有人便受了影響,陣型被打亂,氣牆也弱了幾分。
為首那個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放出質疑祢春那番話的弟子:“你做什麼?”
落雲:“我做什麼,我來打扁你這個狗頭,别人要救你的命,你不說趕緊冷靜一下跟着看看情況屬不屬實,反倒煽動氣氛,淨做些不理智的事。”
這弟子笑了一聲,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正在研究使船艘行動的靈力是何東西的祢春,再看了看将手掌附于木闆上查探東江水獸行蹤的霍邈,道:“原來霍邈也是這種人?啊,我忘了,她是霍家的,管闊江,說的話有信服力,讓她出面正好能順了你們的心,把我們全部給踢出去。”
“你……”落雲震驚他那腦子是怎麼長的,右手準備握成拳伸出去夯他,左手準備施法破壞他們的氣牆。
可兩件事一件都還沒做成,她就整個人連人帶船被猛地震到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