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玩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一套?阿也眯起眼,恐怕這人就是躲在甘棠背後、真正的引路人。
帳外傳來腳步聲,阿也以為是琅衿,不等那人停步,即道:“請進。”
帳簾被人卷起,見到席子瑞那張臉,阿也揚起的笑容驟然凝固。
“師妹。”席子瑞恍若未見,徑直上前,從食盒裡端出藥碗,溫聲道,“該吃藥了。”
還不如吃兩粒丹藥來得痛快。阿也皺眉,雖說吃不出味道,但下意識排斥,“這是什麼藥?”
“盈血補氣的藥。”席子瑞笑笑,像是讀懂了她的心思,“若師妹不喜,也可制成丹丸,隻是會損失些藥效。”
“那便不勞煩師兄了。”阿也端起碗,粘稠藥汁一蕩,撞出些許灰白碎屑,似與昨日不同。
她盯了一會兒,複而放下,“這藥是師兄親手熬制?”
“依芳長老的方子抓的。”
“那芳長老呢?”
席子瑞一頓,“芳長老在同各大宗派的長老商讨闖陣一事。”
“那淩師姐……”阿也遲疑道。
“師妹不必如此警惕。”席子瑞歎了口氣,翻過桌上倒扣的茶盞,親自倒出一些藥汁,一口飲盡了,執帕拭去唇邊烏黑,方道,“我不過是想着讓這藥味道好些,另加了一味珠貝。”
奇怪。阿也抿唇。真是太奇怪了。
依雲歡所言,當時地道坍塌,足足有二十人搜尋她的下落,偏偏被席子瑞找到。硬說湊巧也罷,但據華谏先前所說,偏偏也是他連夜從句章趕回來,同她說那些陰山隐秘。
起始是他,節點也與他有關,實在惹人懷疑。
“這香……”席子瑞忽然開口,目光定格在剩下的半截線香上。
阿也驟然警覺,“怎麼了?”
“無事。”席子瑞含笑道,“就是很少見你燃香。”
席子瑞這麼關注她?印象裡明明沒見過幾次面。阿也擰起眉,又松開,輕笑道:“最近睡眠欠佳,這才點了安神香。不過方才不小心被吹滅了。”
她伸出手,又落後席子瑞一步。他輕聲道:“我來吧。”
他如此坦然,倒叫阿也分不清是有心還是無意了,幹脆端起藥碗,小口啜飲,味道依舊平淡如水。
幽幽青煙升起,檀香味在二人間散開,逐漸濃郁。
“味道如何?”席子瑞關切道,“希望你喜歡。”
這話說的,好像他知道自己喜歡什麼口味似的。阿也腹诽,操心這些事倒不如給我煉成丹丸,一口好幾個。
她輕咳一聲,“多謝師兄上心。”
“師妹之事,我自然上心。”席子瑞彎起眉眼。
這下就算是再遲鈍,她也品出不對,不動聲色地往後挪動,拉開距離。
“師妹何必拘謹。”席子瑞無奈道,“我并無二心,不過是念着那日的賞月情誼。”
賞月?她什麼時候……蓦然間,阿也想起來,好像是有這回事。
正是那天,她搬回小樓,芳芪為自己踐行,大宴賓客。
在席間吃飽喝足,阿也見月色正好,臨時起意,偷偷拎起半壇酒,換了條山路回小樓,在半道僻靜的樹林裡,撞見一道白影。
起初她吓了一跳,以為是什麼魑魅魍魉,直到那人轉身露臉,才放下戒心,好奇道:“你在這兒做什麼?”
“我在等你。”席子瑞含笑道。
“等我?”她挑起半邊眉,打趣道,“在這等我?”
席子瑞眺望月色,微微笑起來,“今夜月色甚美。”
阿也同他望向那一輪明月,圓如銀盤,月光皎皎,不禁點頭贊同,“的确。”
說罷,她仰頭灌酒,見底方才盡興,随手将酒壇擱置路旁,哼起小謠,繼續向前。直到山路盡頭,才想起來還有這麼個人。
她蓦然回首,對上他的視線,而月光清涼如水,從他腳下流過。
“師妹想起來了?”
……還不如不想起來。阿也心道,微微颔首,“多謝師兄挂念。”
“我……”
“小烨?小烨!”營帳外響起歡快的腳步聲。
終于來人了。阿也松了口氣,揚聲道:“進來!”
這逐客令下得十分明顯。席子瑞笑着搖頭,“委屈師妹了,下次煉成丹丸再送來。”他收回藥碗,提起食盒,撩開帳簾,與雲歡擦肩而過。
最好沒有下次。望着他遠去的背影,阿也一陣頭疼,不想同他扯上任何關系,以後能避則避。
雲歡連蹦帶跳地沖進來。
“小烨!芳長老剛宣布今夜舉行篝火宴會,讓我們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