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烨,快看!下雪了!”
被褥被人扯動,阿也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睜開眼,熱氣在寒意裡凝成白霧。
雲歡卷起營帳門簾,歡喜道:“快看快看!”
風捎進碎雪,無聲融化在帳内的溫暖中。帳外,一層輕薄的白蓋住草地,露出零星的綠和泥濘的腳印。
“真的下雪了?”阿也驚訝道,裹緊被褥,轉念一想,或許極境内的氣候與那陣法有關,從漫長白日到頻繁下雨,再到如今的夜晚和雪景,不管如何,都不像好預兆。
她掀開被褥,翻身坐起。
“你要去哪兒?”雲歡撲過來,一把按住她,“你身上還帶着傷呢!”
阿也一頓,“我找琅矜有點事。”
昨晚思來想去,她回憶了與往生教接觸的整個過程,總覺得琅衿留下的第三幅草圖有些蹊跷,趁人還未轉移出去,打算問個仔細。
“你好好休息。”雲歡瞪她一眼,強行将注滿熱水的湯婆子塞進她手裡,“我去叫人過來。”
阿也乖乖點頭。
離營帳不遠處,七八位少女穿着新制的棉襖,正在雪地裡嬉笑打鬧,原本瘦削的臉頰豐盈了不少,氣色紅潤。
“過來呀!”琅矜擺出鬼臉,一蹦一跳地逗馭菱,“有本事你就來追我!略略略——”
“你别跑!”馭菱氣紅了臉,抓起一大團雪團成球,攆得琅矜四處跑,卻摸不到衣角。
周圍的少女們笑得直不起腰,另一個看不下去了,站出來道,“我來幫你!”
雲歡不忍打擾,站在原地等了片刻,見一時半會結束不了,隻得叫停:“琅矜姑娘,小烨有事找你。”
“啊?找我?”琅矜一愣,連忙爬起來,拍去身上的雪漬,“好,好,那我現在就去。”
“等一等。”雲歡躊躇道,“琅矜姑娘,我……也有一事想請你幫忙。”
“仙子盡管講。”琅矜端正神色。
“我想……”
幫完雲歡的忙,琅衿在營帳外徘徊好一會兒,猶豫不決。
說實話,琅衿很怕這尊殺神,逼自己服毒時那叫一個幹脆利落,心思更是缜密,想起自己後來的臨陣脫逃,不免膽戰心驚。
她該不會要懲罰自己吧?
算了,該來的遲早要來。
琅衿硬着頭皮走上前,咽了口唾沫,忐忑道:“華姑娘,我是琅衿。”
“請進。”
掀開門簾,印象裡手起刀落的殺神身披白裘大氅,一手擁着湯婆子,一手持香,正要插進香爐中,面色仍有些蒼白,被細細絨毛一襯,顯出幾分孱弱來。
琅衿忽然意識到所謂的殺神,其實并不比自己大多少。
她放下門簾,恭敬道:“仙子,您找我?”
阿也點燃線香,“請坐。”
這香還怪好聞的。琅矜心道,找了個離她最遠的位置坐下,雙手局促地交疊,放在膝上。
“你可還記得我與你的約定?”阿也問。
“記得。”琅矜嗫嚅道,“姑娘那時讓我留作内應,說混亂後必定會搬遷據點,讓我注意其中有用的訊息,小心記在石牆之上。”
“你可還記得有哪些訊息?”阿也又問。
“我聽到他們吵架,說聖子舍不得這個親手搭建的據點,不願意搬回去,但是不敢反抗教主。”
教主?阿也心道,果然是公子閑。
“他們說有一個……”琅矜仔細回想,“什麼湖來着……”
“鏡湖?”阿也補充道。
“對對對,就是鏡湖!他們好像要去鏡湖那邊做些什麼。”琅矜想了想,又道,“他們還提到蛟龍,但我沒見過蛟龍,不知道長什麼樣子,所以就草草畫了畫。”
阿也忍不住笑道:“你說那條畫了四肢的長蟲?”
氣氛一下輕松了,琅衿不好意思地笑笑,“叫華姑娘見笑了。”
“可還有其他?”阿也含笑發問。
“其他?其他的……就沒有什麼了。”琅衿小聲道,“當時太混亂了,我隻聽見這些。”
“你做得很好。”阿也點頭贊許,“倘若最後不是你帶人擋住巨石,料想我們都難以逃脫。”
琅衿羞紅了臉,無意識地呐呐幾聲後方站起來,促聲道:“我,我去看看姑娘的藥好了沒有!”她一溜煙跑出營帳,帶進一陣冷風,吹滅了線香。
阿也曲起指節,有一搭沒一搭地叩響桌面,陷入沉思。
雲绮給的敬慎香效果不錯,聽語氣琅衿也沒有撒謊。
所以那個畫在蛟龍之上的叉,并非出自她的手筆。
也就是說……有人在黑衣人撤離之後,在她重返據點之前,進去篡改了琅衿的記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