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還是孩子啊。阿也不免歎了口氣。
但所謂親傳弟子,弟子中的精銳,優先享受宗門資源,也優先為大義獻命。
卯時,天光微亮。十六組弟子抵達鏡湖,沿岸邊逐一分散。湖水籠罩在迷霧之中,若隐若現。
“師姐,師姐!”有聲音追上來。
阿也回身,是位桃腮粉面的少女,瞧着有些眼熟,“你是……”
“我叫桃夭,是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的那個桃夭。”桃夭揮舞一下拳頭,“也是要打得混元獸逃之夭夭的桃夭!”
這一下令阿也想起來,是出發那天在涼亭中為自己說話的師妹,笑道,“原來是桃夭師妹。”
“師姐想起我了?”桃夭湊上來,滿臉期待。
阿也一頓,說不出自己曾站在涼亭外偷聽她們談話。
“想不起來也很正常啦。”桃夭不甚在意地笑笑,話鋒一轉,“但我一直都記得師姐哦!”
不等阿也開口,華谏插嘴道:“記得她什麼?”
”其實就是一件小事啦!師兄不要說出去。”桃夭小聲道,“剛上山那年,餘長老派我去挖靈草,結果不小心在側峰裡迷路了,又不敢說,還摔了一跤,大半夜躲在草叢裡哭。”
她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那時候不知道師姐住在側峰,應該是我吵到師姐睡覺了,結果師姐不僅沒生氣,還親自給我上藥,背着我下山……”
啊,是她。被桃夭這樣一說,那張涕泗橫流的臉與眼前笑意盈盈的臉在阿也腦海裡重合又分開。
其實那天她按慣例在林中練劍,聽到哭聲,以為有東西混了進來,一路提劍找過去,結果在亂草堆裡對上一雙淚水漣漣的眼睛。
“師姐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一個人——我一輩子都會記得師姐的!”桃夭一句話總結。
“你才多大,就一輩子了?”華谏不屑道。
阿也瞪他一眼。
“師兄别笑我,我是很小啦。”桃夭皺起鼻子,“可人一輩子記得的事也就那麼幾件呀。”
”對了!差點忘了。”她一拍額頭,區出一枚香囊遞給阿也,“這是我親手給師姐做的護身符,還去寺裡開過光的!希望能保佑師姐平平安安!不過我手笨,師姐千萬别嫌棄……”
阿也接過香囊,紅底布上歪歪扭扭繡了兩個白字——平安。觸及細密的針腳,她心頭微微一動,“你也是。”
“桃夭!該走了!”不遠處傳來她搭檔的呼喚。
“來啦來啦!”桃夭連忙回應,轉身前對阿也擺擺手,“那師姐再見啦!”
“再見。”阿也學她擺擺手,見她蹦蹦跳跳地跑遠了,低頭将香囊佩在腰間,白衣裡醒目的一點紅。
“好粗糙的繡工。”
斜睨一眼華谏,見他嘴上嫌棄,眼裡全是羨慕,阿也便不與他計較,沿着湖邊疾走。
“诶,诶!你走那麼快幹什麼?”華谏緊緊跟在她身後,連連抱怨。
“不是還有小半個時辰?慢點走不行麼?”
“你今天怎麼了?從早上見到你,就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誰招惹你了?”
“不會還在為席子瑞的事過意不去吧?我都說了那不關你的事……”
阿也深吸一口氣,停下腳步,忍下怒氣,“華谏。”
華谏一愣,跟着止步,“怎,怎麼?”
“闖陣,是會死人的。”她冷聲道。
“這,我當然知道會死人。”華谏越說越小聲,仍嘴硬地哼了一聲,“跟着你我都不知道見了多少死人了。”
“你看過我殺人,那是因為我不想看見你死。”阿也擡起眼,指向湖對岸一一亮起的火把,“我可以救你、救雲歡、救淩栾,但我救不了三十一個人。”
“這不是個人擂台賽,這是合作才能活下來的生存戰,所以别耽誤時間,快點做好準備。”
未知的事情太多。引路人是誰,公子閑實力幾何,如果自己真是他們要找的人,她該如何是好?華烨又要怎麼辦?
無法掌握全局令她太過焦慮,竟在華谏面前失态了。阿也咬唇,平複起伏的心緒,低聲道:“抱歉,言重了。”
“你說的對。”華谏悶悶道,“快走吧。”
第一縷晨曦刺破混沌,阿也點燃第九區的火把,以元力引動火苗升騰。
黎明将至,四周逐一亮起。十六朵烈焰隔空連成一線,勾勒出新月的圖案,陣法即成。
轉化陣法,以芳芪為陣眼,十六組親傳弟子為分支,反向煉化這不知名的陣法——
至死方休。
辰時已到,芳芪擎起那面繪有忍冬的大旗,在空中揮出赫赫風聲,一字一頓地喊出那個熟悉的密令,“遊、界、逆、行!”
十六道絢麗金光升空,一輪滿月高懸,驅散迷霧。水面倒映出扭曲的虛影,随後清氣上浮,黑氣下沉,仿佛天地初開,光暗從此分明。
“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