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四域?”華谏不可置信,“怎麼這般……破敗。”
“以前曾是瑤台阆苑。”巫蘊道,“但曆經三次大戰後,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三次大戰?”華谏喃喃自語,似乎已經料見是何等慘烈,叫天崩地裂,海嘯山摧。
“主人?”注意到阿也的異樣,巫蘊關切道,“可有不适?”
“為什麼……是冷的?”阿也扶起一片陽光,薄薄的,仿佛一掐就碎,像極了陰山秘境裡那輪虛假的太陽。
沒有太陽,萬物如何生長?
淡淡的死氣在鼻尖萦繞,這裡沒有風,雲不會飄,水也不會流,一切都是靜止的,死一般的靜止,寂靜到詭異。
“岱輿之山,上有扶桑樹,高萬丈,巅有金烏,銜日而生,但在第二次大戰中,山崩樹折,金烏不知所蹤,天地瞑瞑。”
“那現在這個是?”阿也指向天邊那個像是畫上去一般的太陽。
“第三次大戰中,妖族落敗,仙王屠燭九陰,以其目再造新日,還天地光明,但自此以後,千木凋零,萬獸絕迹。”
“那第一次大戰呢?”阿也問,“聽起來似乎沒有後兩次這麼慘烈。”
“第一次大戰……”巫蘊道,“仙族被妖魔二族合力攻陷,險些滅亡。”
“真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華谏感慨一句,“四族就這樣來來回回打了三次?沒有統一的時候?”
“自上古以來,便未曾有過相關記載。四族各司其職,相互制衡,難分高下。”
“那劍仙呢?”華谏又問,“不是被奉為新的君王嗎?”
“叙事詩雖是如此記載,但不為史書承認,稱之為……背棄的第五族。”
“那……”華谏還想問,被阿也擡手制止,“等等,有人來了。”
不知何時泛起白霧,濃稠得揮不開。锒铛聲響裡,憧憧黑影顯出輪廓,逐漸清晰,傳來熟悉的呓語,“吃……吃了她……”
唰的一聲,華谏揮袖開扇,擋在阿也身前,警惕道,“這些是什麼東西?”
四面八方圍攏而來的并非伥鬼,而是如白一一般的活死人,動作僵硬如被鏽蝕的鐵皮娃娃,黑色兜帽之下是粗制濫造的硬木面具,僅露出一雙雙渾濁的眼睛,有黑氣翻滾不息。
“是屍傀。”阿也低聲說。
冰層在齊整的腳步下震顫,碎屑彈動,落在阿也腳面。她張開五指,火焰在腳下畫出安全的邊界,紅蓮迅速成形,即将盛開的瞬間,卻被巫蘊攔截。
“主人,不必親自動手。”他恭敬道,提刀橫亘眼前,劈出一道銳利的銀線,擊退面前屍傀,率先沖了出去。
“喂!”華谏緊跟上去,“等等我!”
銀光與綠光一前一後殺入屍傀群中,如入無人之境,時不時糾纏到一處,像是兩道互相競争的閃電,比較誰更加耀眼。
火蓮靜靜躺在掌心,阿也極目遠眺,陰雲之中流淌出黑色的符咒,迅速浸染天邊那塊亮斑,向中心彙聚,仿佛豎直的瞳孔。
原來夢中一直窺視她的人,是公子閑。
“嘩啦——”鎖鍊微蕩。
步伐輕靈如雪花,阿也行走在寒霜與鏽迹之間,如履平地,腳下黑壓壓的一片,仿佛群聚的蟻群,被那兩人撕得四分五裂。
還算安全。她放下心,迎着窺視的目光,向上方攀去,越過深厚的沉積岩,得見真實的大地——滿是豁口和破洞,簡直千瘡百孔。
在巫蘊提起那些戰亂時,無論前後抑或輕重,胸膛裡的一顆心始終揪得緊緊,于是阿也知道這三次大戰都與自己有關。
盯住被四大闆塊圍繞的空缺,阿也直覺那裡本該被什麼填充,但記憶反複拍打那層堅固的牆壁,始終無法突破。
每當煉化一些火焰,那牆就會薄一些。阿也有種預感,如果她想尋回完整的自己,那麼複活華烨是必不可缺少的一環。
風開始流動了,發梢微微顫動。
黑氣逐漸脫離亮斑,彙聚成面容模糊的鬼影,輕輕落在同一條鎖鍊上,與自己遙遙相對。
“公子閑。”阿也一字一頓,托起一朵掌心大小的火蓮,正欲擲出,鬼影蓦地消散了,化作數百股黑氣,徑直沖向下方的屍傀群。
不好!阿也察覺他的意圖,一躍而下,狂風呼嘯而過,視野被層層鎖鍊分割,終于看見相互扶持的二人——
巫蘊尚有餘力,但華谏已挂了彩,頸側被尖利的指甲擦過,留下滲血的紅痕。
眼看黑氣藏匿屍傀間,繼續偷襲,阿也當機立斷,踩着鎖鍊加速下墜,在貼近地表時引爆火蓮,熱浪席卷,将附近的蟻群統統掀翻。
“你……”華谏愣愣地看向她,眼底倒映出火光中她飛揚的長發。
看什麼看,這個愣頭青!阿也暗罵一句,落地時提膝轉身,以萬鈞之力踏碎冰層。華谏被餘力撼動,身形一歪,堪堪躲開背後那股黑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