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俯沖上前,一把抓住華谏的手臂,甩到身後,踹開屍傀,五指随手劃過,火刃激射而出,清理出一裡空地。
甜腥湧上喉頭,阿也一聲悶哼,強行壓了下去。
前方的巫蘊似有所覺,迅速撤退,守在她身邊,低聲道:“主人。”他手背繃起青筋,長刀蓄勢待發。
望一眼屍傀,仍有半裡距離,還有時間容她思考對策。阿也慢慢舔過齒間,嘗到濃郁的鐵鏽味,“無妨。”
火焰不論對屍傀還是黑氣,都是緻命的克星,隻是她還不能熟練掌握這股力量。稍有不慎,就會給肉身造成不可逆的損傷,像是用烈焰灼燒根系。
正如此時此刻,洶湧元力在經脈間沖撞,五髒六腑仿佛被火灼燒,燒心破肺。
這感覺似曾相識。阿也心道,電光石火間,想起吃下生熱丹的那一回。那時熱力快要将她融化,但在失控之際好像喝下什麼,如同暢飲清涼泉水,平息了那股狂躁。
究竟喝了什麼……阿也努力在回憶中發掘破局之法,直覺答案就在其中,指尖撫上唇瓣,餘光卻見華谏忽然後退一步,臉色漲紅,于是一切驟然清晰——
在昏暗的地道裡,她強迫華谏,喝了他的血。
“你……”見人逼近了,目光灼灼,像是要把他燒穿一般,華谏忍不住後退更多,“你想幹什麼?”
“抱歉。”
話音未落,阿也一記手刀敲暈華谏,将人扶住又提起,埋首頸間,嗅到擦痕裡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像是熟透的蜜桃散發出誘人甜香,情不自禁地舔過,忍不住貪圖更多,于是咬破那層細膩的皮肉。
溫熱流進腹中,渾身舒暢。
一人高的紅蓮逐層盛開,尖細如針的花蕊升空,而後四散開來,逐一爆炸,所及之處,點燃耀眼的火光,織成一片浩蕩火原。
察覺懷中人一顫,似是到了極限,阿也将華谏平放在火毯之上,擡起頭來,注視野火在冰上跳動,肆無忌憚。
而巫蘊始終站在原地,不曾動作。
阿也微微偏頭,唇染着一片薄紅,“你早就知道?”雖是問句,卻說出肯定的語氣。
“是。”巫蘊颔首,十分坦然。
正因為他知曉身世,所以才會帶上華谏——
作為她的“藥”。
随手揮灑出更多火刃,将漏網之魚斬切為兩半,阿也問,“他歸屬于哪一族?”
“是靈族……之人。”巫蘊回答。
隻怕不止如此。阿也從這停頓中悟出更多,嫌手段太慢,幹脆一掌拍在冰面,火焰沿着蛛網般的裂紋向前飛竄,忽然間,齊齊熄滅了。
“啪嗒、啪嗒——”
霎那間,暴雨傾盆。與其說是雨,不如說是指節粗細的冰錐,紮推沖進火焰中,升起白霧,偃旗息鼓。
更多冰錐碎裂,渣滓聚攏,節節拔高,拼湊出龍形,柔軟地搖擺着,如同迎着節拍起舞。最後幾粒冰碴融進冰龍雙角之間,繪出四方錐塔的圖案。
感知到内裡蘊藏的磅礴寒氣,絕非能輕易消滅。阿也瞥一眼昏迷的華谏,心道,恐怕得大出血了。
“主人,你先走。”巫蘊低聲道,率先擋在她身前,刀尖斜斜點地,一副同歸于盡的架勢。
“要走一起走。”阿也想也不想道。火焰在周身遊動,與龐大的冰龍相比,像是一條剛破殼的小蛇。
劍拔弩張之際,籠罩頭頂的陰雲忽然破開巨大的口子,一團比亮斑更加閃耀的紫色火焰從天而降,帶着仿佛要貫穿天地的氣勢。
冰龍無聲咆哮,震尾升空,直沖紫火而去,隻一個照面,寒氣沖散了星光。
水汽之中,男人顯出身形。
玄色華服加身,以金冠束發,明明極年輕的長相,眼神卻滄桑,仿佛曆經多年風霜,眉間惡紫色的江崖海水紋閃爍着,魅極,也野極。
“這麼着急做什麼?”男人把住冰龍一角,竟讓它動彈不得。他嗤笑一聲,合攏五指,歪頭道:“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把人帶回去?”
紫火噴湧而出,化作條條繩索,将冰龍五花大綁,動彈不得。
咔嚓一聲,他徒手掰斷龍角,在手中碾得粉碎,随意抛灑,陰森森道,“怎麼不問問孤這個長輩的意見?”
冰龍無聲嘶吼,撞開火繩,鱗片融化,又凝結。它抖落簌簌碎屑,藏入陰雲之中,盤旋遊動,像是潛伏草叢的毒蛇,等待下一次出手的時機。
阿也望向半空中的男人,視線落在他袖口滾動的紫火上,散發着與手中透明火焰相近的氣息,仿佛同宗同族。
似有所感,男人低頭與她對視,視線掠過華谏頸側的牙痕和護在身前的巫蘊,輕佻地吹了聲口哨,“沒想到兩百年過去了,你還是魅力不減啊。”
“不愧是孤的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