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宜沒注意到謝晏不贊同的反應。
她又沒想研究這古玉镯價值幾何,更沒想過典當之類荒唐的做法。
秦知宜琢磨它,純粹是出于欣賞。
再好的東西,再珍稀的寶物,沒有人賞玩,也就沒有了其存在的意義。
秦知宜認為,自己沉心觀賞,亦是在為珍奇增光添彩。
她一雙手四根指頭仔細捏着玉環,舉起來迎着光,一點一點逐步轉動。
兩名近身伺候的婢女,晚桃和早晴一左一右站在身側,也彎腰來看。
三人喋喋不休,誇成色、誇精純、誇水頭。
美滋滋地欣賞罷,秦知宜又将玉镯戴回手腕上。
皓腕瑩潤,将玉镯襯得更幽綠。
綠镯濃深,将手腕襯得更膩白。
不過這镯子對于秦知宜來說,還是有些略大了,擡手時會滑到手臂中央,将衣袖壓得垮下,露出一截藕白玉臂。
謝晏很快别開眼,不再看。
根植于心的禮節,非禮勿視,即使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一時也改善不過來。
他沒法做到心安理得看她的身體。
秦知宜接着研究收獲的其它見面禮。
謝晏的祖母出手最闊綽,給了一柄如意和一副血玉組佩,
秦知宜很喜歡,當即讓人把如意擺在謝晏的多寶格上,又将血玉佩挂在拔步床立柱上。
血玉驅邪避兇,滋養氣血,秦知宜每日在床上睡覺的時間近乎一天的一半。
挂在床頭日日近距離接觸,睡覺又能養人。
這兩件事相輔相成,再合适不過了。
二嬸和三嬸給的都是珠寶首飾,都是好做工好樣子,看罷過後,秦知宜讓晚桃收在她的妝匣裡。
秦知宜身邊的東西,尤其是喜歡的,從沒收在箱子裡護着藏着的。
越是喜歡,她越是常常賞玩、使用。
有她們這樣忙忙碌碌,鮮活熱鬧,女子交談之聲巧笑倩兮,本屬于世子的屋子,全府最沉靜嚴肅的栖遲居,蓦然像是換了一副面貌。
像是秦家的閨房似的。
秦知宜所到之處,哪怕是她第一次到的地方,也像是她熟悉的舊處。
桌椅案凳全是物,隻憑人來用。
她要觀望什麼,從不偷眼去瞧,更不會東張西望,而是落落大方地看。
因此沒有陌生怯懦之感。
在她收拾見面禮的時候,早膳已經呈了上來。
因為正廳用飯的圓桌被占了,隻好擺在炕桌上。
秦知宜聞到香味,站起身來,轉身走到炕榻坐下。
這會兒才感覺到餓了。
她看了一圈,指着認不出來的一道白色小菜,軟糯質地,切成菱形,擺成花瓣樣的問。
“夫君,這是什麼?”
謝晏一個不通庶務的貴公子,哪裡認得廚房的新菜?
他看了眼他的随侍瓊林,示意他來答。
瓊林愣了愣,又看向張羅送菜的婢女,眼神求救。
好在,這回終于是找對人了,婢女為秦知宜介紹。
“少夫人,這是用魚糜做的魚糕,可以沾梅子醬吃。”
瓊林松一口氣,低頭退到一邊。
他暗暗地想,世子娶的這位少夫人,真是與衆不同。
瓊林是從小跟在謝晏身邊長大的,陪他讀書練武,熟知世子身邊的人和事。
就拿滿府的姑娘來說,沒有一個會像秦知宜這麼随性。
尤其是三姑娘謝盈,更是文靜娴雅。
若換了她們在這桌上吃飯,不但不會問不認得的菜,甚至連有什麼菜也不會特意地去看。
與家人一同吃飯時都如此,更别提與外人了。
秦知宜和謝晏這才新婚,兩人雖是夫妻,彼此卻并不熟知。
若換了其他姑娘,和這樣身份的人一同用飯,恐怕連話也不會多說幾句。
食不言、寝不語。
高門大戶規矩森嚴,謝家小輩中,以謝晏為标榜,更是嚴于律己。
見多了規規矩矩的場面,少夫人這樣随性活潑,真是讓人一時不太适應。
瓊林去瞧世子。
他想,世子應當更不習慣。
觀他舉止,自顧自用飯,眼神也不與秦知宜接洽,似乎在刻意避免交談。
秦知宜聽聞是魚糜糕,舉筷子夾了一個,咬了一小口。
她品嘗過罷,沉思了一會兒,又換另外的吃食品嘗。
這期間倒沒有自顧自地侃侃而談,但是看表情和動作,似乎對這些吃食不太滿意。
瓊林還以為少夫人會和世子說許多話,但她沒有。
秦家雖不像謝家有這麼重的規矩,倒不至于在飯桌上多嘴多舌。
秦知宜在父母雙親教導下,在外懂禮矜持,不說為人表率,起碼不落人口實。
隻不過在家裡随性而為。
用秦母的話來說“倘若在家都不能随心所欲,人活着,還有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