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确尚早,較平常正經擺膳早近一個時辰,大廚房的爐竈都不知有沒有燒熱。
不過府裡人多,食材都應差不多已備好了,隻是提前烹調的功夫。
謝晏讓人去廚房傳話,做些蒸、炒之類的菜式,用時短。
囑咐完事,一瞥眼,看見秦知宜已經倒下了。
她一隻胳膊直直擱在炕桌上,另一隻搭在上臂,手背墊着臉頰。
美人卧倒,沒什麼儀态可言,卻安靜柔美。
伸直的那隻手臂越過炕桌,随意耷着的柔荑就在謝晏身旁。
他一垂眼,入目便是她纖細白皙的手指。
秦知宜的指頭看着如脂膏一般細膩,就算隻有視線去看,也好似能感受到她手的柔軟。
芊芊娆姿,不曾磨砺過,是軟且滑的。
無人注意到的地方,謝晏的頸部繃緊了一瞬。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于人群中,中廳裡,他腦海中憶起了不該想的畫面。
想到了被她的手觸碰的觸感……
想法一起,頓時激起渾身異樣。
謝晏攥緊了拳,克制自己不要露出端倪。
恰好秦知宜睜眼看過去,見謝晏一片肅穆,吓了一跳。
“夫君,怎麼了,你是覺得我失了儀态嗎?”
秦知宜坐起身來,張望一眼。
屋裡隻有年輕的婢女,連近侍都在外面,沒什麼人看到她這樣耍懶,按說是沒事的。
但謝晏的反應看起來可不像沒事。
甚至有些駭人。
他似乎在壓抑怒火,線條分明的清瘦頸肩繃起直筋,連眉頭也低蹙了。
秦知宜伸手去碰他随意搭在炕桌上的手背,發現他被衣袖遮了一半的手,捏成了拳。
秦知宜心頭一驚。
好在這時謝晏回過神來,收過手不讓她碰。
“沒事,不關你的事。”
有他發話,秦知宜就放心了,不過看他這樣,她也沒法當作無事發生。
秦知宜站起身來,接過婢女手中水爐,親自給他往茶盞裡加水。
“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沒怎麼做過事的秦知宜,隻往沒喝完的盞中加水,沒把方才未用盡的冷水倒掉。
一杯不冷不熱的茶水被她塞到謝晏手中。
謝晏遲疑一瞬,因她殷勤關懷,他還是象征性地喝了兩口。
有這一打岔,方才頭腦中揮之不去的旖旎畫面頓時散盡了。
謝晏恢複如常,脖頸重歸正常的線條。
眉頭也舒展了。
擡頭看,秦知宜立在他跟前,眼神既好奇又擔憂。
兩人離得這麼近,她的衣袂落在他膝上,姿勢不算多出格,卻有種形容不出的親近之感。
連她身上幽幽的香氣,也變得很明顯。
謝晏一介正人君子,坐懷不亂本是常态,可面對自己的妻子,和從前的心境截然不同。
為杜絕出現方才同樣的失态,謝晏放下瓷盞,收回視線沒看她。
“沒事了,你坐回去。”
“好。”秦知宜沒察覺他刻意的疏離,重在他身側落座。
不過目光仍是瞅着謝晏不放,因為她好奇他之前那短暫的緊繃是怎麼回事。
但謝晏不說,她看了幾眼沒看出來,就作罷了。
腹中空空,秦知宜又以之前的姿勢趴下,枕着自己手臂休息。
她這模樣,看起來像是累極了,又困又餓,所以隻能躺着無力。
除了她,謝晏從未見過哪個女子這樣躺成一灘的。
他看了幾眼,越看越覺得礙眼。
不是覺得秦知宜礙眼,而是看她這樣沒精神,心裡不通暢。
他問:“很餓嗎?先吃些點心墊一墊。”
謝晏是不常溫聲軟語噓寒問暖的,他的關心素來簡單直接,也沒溫和婉轉的語調。
可他問秦知宜的兩句話,放慢了語速,好歹是主動地給予關懷。
可這份難得,沒有被秦知宜品出來。
她仍是癱着搖頭。
“不吃點心,我想吃魚。”
秦知宜愛吃細膩新鮮的滋味,譬如河鮮海鮮、菌菇豆腐,這些入口優雅,毫不費力即可享鮮甜的食材。
她那八個字說得語氣嬌嬌的,聽得謝晏啞口怔了怔,又搖了搖頭。
謝晏身邊,就算是年幼的胞妹謝盈,也從沒在他面前這樣撒過嬌的。
雖不适應,謝晏卻迅速習慣了。
一個夜裡使勁往人懷裡鑽的人,想來也不會利落灑脫到哪裡去。
其實他根本不知道秦知宜待親近的人有多會撒嬌。
方才那句話隻不過是她随口一說,還不到一成的功力。
她想吃魚,謝晏又加了一句吩咐。
“玉堯,再去廚房,讓人挑最鮮活的魚,按少夫人寫的菜單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