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堯是謝晏身邊的一等婢女,管着世子院為數不多的女婢,少夫人進了門後,瓊林這些男侍從除非要事,都不在屋裡伺候了。
因此她露臉的時候就多了。
聽了世子特地的吩咐,玉堯面上含笑應了是,退出去邁着伶俐的小快步,親自去傳話。
趴在炕桌上的秦知宜歪斜着腦袋,看玉堯遠去的背影,放長了音調誇贊。
“玉堯的身姿,亭亭玉立,真美。”
玉堯身量極高,清瘦順長如柳枝,走姿輕盈,飄飄欲仙。
的确很美。
但秦知宜這樣誇贊着她時,謝晏的視線不自覺落在她身上。
秦知宜這樣的高矮,在女子中是剛剛好的。
但玉堯的身高比肩男子,比秦知宜高大半個頭,所以她覺得人家好看。
其實她自己楚腰衛鬓,婀娜多姿,已是美極。
謝晏是見過的。
意識到思路走向再度不對,視線立即挪開。
垂眸喝茶,暗暗凝心靜氣。
謝晏自責有愧,不知道今天怎麼回事,總是思想不端,極易走神。
他想着,應當是許久沒有看書寫字,修身養性的緣故。
這之後,謝晏再也沒看過秦知宜。
秦知宜什麼也沒察覺到,她滿腦子隻有餓,和吃魚。
世子院要提前擺膳,大廚房好幾個廚娘齊上陣,很快做齊了兩葷兩素,這三熱一冷并一道湯。
菜不多,但樣樣精品。
秦知宜要吃魚,廚房挑了今天最鮮活的鲈魚,用會稷山的陳年極品花雕酒醉了一炷香時間,清蒸得皮酥油旺。
按秦知宜的冊子裡交代的,猛火蒸短短時間,再悶個漏刻二十滴水的時候,魚肉鮮嫩彈牙。
點的菜呈上來,放出熱騰騰的香氣,秦知宜霎時就坐正了身子。
擺好飯後,早晴專心緻志地給魚肉挑刺,不僅把刺都挑出來,還要确保魚肉成塊不散。
秦知宜先喝了碗湯,眼巴巴地等着。
有這功夫,謝晏都吃完一塊魚肉了。
托秦知宜的福,清蒸鲈魚這樣一道簡簡單單的菜,謝晏卻還是頭一次吃到這樣鮮甜滑嫩的肉質。
或許之前也有過,可謝晏不重口腹之欲,印象不深。
就顯得今日的感受尤為凸顯。
秦知宜見他動筷,眉頭舒展,忙邀功似地問:“怎麼樣,好吃吧?”
她雖然察言觀色的本事差點,可是看人進餐的反應卻又十足敏銳。
謝晏點頭。
秦知宜思考幾息,又給他夾了一塊魚肉放在碗裡。
要不是和謝晏相處愉快,她才舍不得在餓肚子的時候,把自己愛吃的讓給他人呢。
既然已是夫妻,就該同甘共苦。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謝晏嗅覺敏銳,捕捉到了秦知宜糾結的神情。
她送過來的這塊看起來晶瑩剔透的魚肉,仿佛至上珍馐,舍不得給出去。
不過,她給他夾的是魚背,也的确是魚身上最珍貴美味的一塊。
他人做出大度舉動時,往往表現得不值一提。而秦知宜的大度,從她遲疑的細微表情,和慢慢遞過來的筷子來看,才是“彌足珍貴的真大度”。
謝晏并未推辭,慢條斯理地吃完她的心意。
途中見秦知宜頻頻向他看過來,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到,他唇角微微上揚,有着不易發覺的弧度。
吃罷飯休整完畢,按理說應該有力氣了,可不用再趴着的秦知宜,換成了躺着的姿勢。
兩個四方靠枕被她堆疊在一起,剛剛好斜躺,慵懶又優雅。
謝晏喝着茶順氣,對她提起正事。
“明日之後,我便按常上朝班了,你在家中若空閑無趣,可常去瓊華堂或其它院子走動。”
秦知宜不曾算過時間,聽他說明日上朝,人愣了一愣。
“五日休沐,竟這麼快麼?”
其實當朝婚嫁休沐是七日,是謝晏勤勉,自行縮減了兩日。
雖說夫妻兩個沒什麼感情,可五日相處下來,秦知宜已習慣有他了。
驟然聽說他往後不在家,要她一人獨處,心裡還怪不舍的。
她抿了抿唇,想了半天,隻憋出來一句話。
“那你忙完正事,記得早些回來。”
謝晏點頭應好。
和秦知宜不舍不同,對于要分開的事,謝晏心中是覺得自在的。
這五天和秦知宜一起,發生了太多他人生從未有過,也從未見過的情況。
讓謝晏不太适應。
尤其是自昨夜後,他每每看到她,更有别樣的心情。
這樣違常的感覺,令他不太習慣。
脫離與她同處的環境,謝晏才能找回從前遊刃有餘,安閑适在的感覺。
秦知宜沒注意到謝晏的反應,她正獨自消化呢。
可晚桃她們這些立在一旁的,旁觀者清,将夫妻兩個截然不同的反應盡收眼底。
這下,謝晏對秦知宜沒有半分感情意動的證據更加确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