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裡黑壓壓的,海怪的視力又非常差,所以在這種沒有水母照明的情況下,阿底提和幼崽們什麼都看不見,他們隻敏銳地察覺到,郴銘流血了。
沃爾特小聲和伊桑說:【爸爸受傷了。】
伊桑:【沒事的,傷口很快就會愈合。】
濃郁的血腥味在褚知和口腔裡蔓延開,他忽然覺得很惡心,牙齒退出來的瞬間,發出極其輕微的聲響。
褚知和一把揮開郴銘的胳膊,但他背靠在岩壁上,往後退無可退,隻能向兩邊遊去。
郴銘沒再亦步亦趨地跟着褚知和,鮮血大量湧出使他有些失溫,四肢百骸都泛着冷意,他的指甲修剪得幹淨整齊,狠狠摳開有愈合征兆的血洞裡。
褚知和割開頸動脈時,一定要比這疼……
伊桑和沃爾特跟在媽媽身旁,褚知和摸着岩壁遊到另一處角落,他的心髒仍在過載跳動,像是要破開胸腔,幼崽圍上來,貼在他懷裡安靜如雞。
褚知和下半身的觸手蜷縮着,眼淚又流了兩行出來,在海裡哭都不用擦淚,他就這樣面無表情地呆坐着。
阿底提隻知道他們吵架了,從之後那些悉悉索索的聲響中,她也沒猜到發生了什麼。
在她看來,這根本就沒什麼好吵的,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分開,她最讨厭在感情裡死纏爛打,顯然,她這份優秀品質郴銘并沒有遺傳到。
阿底提倒想管呢,但郴銘絕對不會讓她插手,除非她願意去勸褚知和跟她兒子和好,但這種事她又不樂意幹。
有什麼好勸的?她還是那句話——不喜歡就分開。
當然了,郴銘她是勸不動的,她一提到“放手”,這人就開始一概不聽。
之前眼不見心不煩,但這次發生在她的洞穴裡,她講兩句不過分吧。
所以阿底提把郴銘叫了出去。
他們沒走太遠,隻是說話的聲音傳不到洞穴裡了。
【Eric,你到底想幹什麼?你能不能安分點……】
她話還沒說完,郴銘就插進來一句:【母親,那我把幼崽和阿和帶回我的洞穴吧。】
阿底提被結結實實地噎住了,她半響無語,深深歎了口氣,【你是怎麼想到進入人類社會的?你……你根本就不适合當人啊,回到海中就别出去了,省得害人。】
郴銘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問:【為什麼?】
【你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你為什麼要和阿和說那種話?】
郴銘知道那些話有不妥,【因為阿和說他要找新的男朋友,他要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哦——你們分手了?那你就别管這麼多了,人家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不行。】
阿底提惆怅地想,在郴銘還小的時候,她明明把幼崽照顧得很好,像提供巢穴和食物這種比較基礎的就不說了,難道她那些童謠都白唱了嗎?
那一定是基因有問題了,都怪該死的佩恩,變成的人形長得醜就算了,竟然還有這麼緻命的缺陷。
但過了一會阿底提想,像佩恩這種懦弱的海怪,扇它三個巴掌都壓不出一個屁來,和郴銘的性格簡直八竿子都打不着。
那這就隻能是郴銘自己長歪了,阿底提悻悻地想。
她沒回洞穴,而是遊到上層捕魚,順便帶回來一些喂幼崽和水母,照理來說,阿底提應該帶上沃爾特,崽長那麼大個了,需要吃不少魚,把它帶上就省得多費力氣。
還是算了吧,留下看家好了。
阿底提一走,整個洞穴内猛然空了下來,盡管褚知和漱了口,但嘴裡的血腥味仍然很重,黑暗使他非常沒有安全感,就讓沃爾特放了幾隻水母出來。
它們發出的光線并不強,但至少不會再伸手不見五指了,影影綽綽間,有什麼東西遊了過來,褚知和猛地靠向石壁。
那是一張他再熟悉不過的臉,隐在忽明忽暗中,但仍能看出優越的五官,隻不過太冷冽,讓褚知和心口一涼。
沃爾特跑過去,圍着郴銘打轉:【爸爸你好厲害,可以一下捆住那麼多海怪!】
褚知和摸着石壁剛要遊走,周圍的海水就猛地湧動起來,一隻手快而用力地握住了他的小臂。
“放開。”
郴銘盯着褚知和的側臉,擡手掐住下巴把臉孔扳正,“阿和,我不知道要怎麼做你才會原諒我,在這之前,你說不想見我,那我隻好躲起來,但幾個月過去,你還是沒有消氣,也沒有要原諒我的打算……既然這樣,那我又為什麼要浪費這些本可以和你相處的時間呢?”
褚知和臉上的血色蓦地褪幹淨,眉頭緊緊皺着。
郴銘用手指按了按他的眉心:“不要皺眉了……”
“郴銘,我和你說過很多遍了,我不想看見你,也不想和你在一起生活……”褚知和定定盯着郴銘,“幾年前,我用自殺解脫,這個選項我會永遠保留,你不願意放手,是覺得我死一次不夠?”
郴銘的眼神變得悲痛,“但我從來沒想過要逼死你……”
“但是我活不下去了,是你逼的。”
郴銘固執地說:“不是我……我沒有好好的照顧你嗎,你想要的東西我都給你了,你是喜歡我的,我們不能重新開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