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映春看車夫這個樣子,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八成是皇子朗那家夥威脅這車夫傳話,還用二錢銀子吊着人家,真可說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而且這人……不是一般的摳門!!!
林映春手在袖子中掏了掏,垂頭喪氣,幾次懊惱糾結的樣子被一旁坐着的陸嶽看了個正着。
她貪财的樣子甚是可愛。
陸嶽壓下嘴角的笑意,從衣襟裡摸出些銀子,一股腦遞給車夫。
車夫歡歡喜喜地接下,林映春眼睛刷地一下亮起,将手中的銀子放回袖子,滿意地攏了攏。
既然有人肯付錢,那她就不跟他搶了,省得他沒面子!
車夫向陸嶽道謝:“多謝公子!”
可不是得謝嗎,陸嶽這些碎銀子頂得上他一個月的工錢,林映春腹诽,陸嶽也忒大方了。
車夫拿着銀子出了門,林映春以為他走了,想與陸嶽商量皇子朗的事,沒想到車夫兜兜轉轉又回來了,手中還拿着一套顔色暗沉的衣服。
林映春眼尖,一眼就看出來那不是陸嶽平日裡穿的。
車夫撓撓耳朵:“我原本是想回客棧讓夥計幫忙拿您的衣服,可那夥計早在打鬥中跑沒了影,這是方才公子多付的銀錢買的成衣,您的身量比我略高一頭,應當合身。”
天可憐見,那位逼他傳話的客官殺神一般堵在那裡,即便夥計還在大堂,他也不敢再往前一步!
陸嶽點頭緻謝,車夫将衣服放在桌上,轉身走了,這次是真走了。
一直旁觀的崔民安出聲了:“這車夫看着如此精明,沒想到有這樣的赤子之心。”
林映春愣愣的,覺得袖子裡的銀子燙得吓人,她方才是不是太摳門了一點?像皇子朗一樣。
這位車夫在溫泉湖邊沒扔下他們,又一路将他們送到醫館,再到用自己冒險得來的銀子給客人買衣衫,怎麼看怎麼是個大好人!
陸嶽在林映春耳邊打了個響指,林映春猛地回神:“你幹嘛?”
陸嶽好笑道:“你發什麼愣呢?”
林映春撇撇嘴,為自己沒給車夫銀子而後悔:“關你什麼事。”
陸嶽聳聳肩,卻不慎扯動傷口,換來林映春與崔民安一緻警告,讓他老老實實坐着。
陸嶽:“難怪你之前說先來醫館,而不回客棧,可是發現了什麼馬腳?”
林映春搖頭:“我隻是見皇子朗行迹反常,再加上正田在怡紅樓門前那番表現,心裡覺得不妥。”
崔民安從他們的談話中窺得蛛絲馬迹,大概弄清一點發生了什麼事,欣慰地瞧着林映春,精明的眸子中,欣賞之色怎麼也掩飾不住,直覺得陸嶽走了大運,這女子是他的貴人!
林映春看向窗戶,透過薄薄的窗紙看到落日的餘晖,橘黃色的日光落在上面,安靜祥和,就連窗子外的小巷靜也悄悄的。
林映春自顧自分析,口中喃喃不斷,也算說給陸嶽聽:“皇子朗之前說隊伍裡有探子,如果這個人不是你,那一定是朝廷安插的耳目,今日在客棧裡圍堵皇子朗的,說不準就是朝廷的人,想将他們一網打盡。”
末了,林映春眉頭緊皺,小拳頭輕輕錘幾下腦袋,又推翻了自己的言論:“可這樣看,朝廷明顯不知道使臣被抓一事,此事說不通啊!”
難道陸嶽沒将消息透出去?林映春看向陸嶽,眼睛裡的疑問簡直快溢出來。
在她看來,如果朝廷知道海外使臣在瀛國人手中,必然會蟄伏,等待時機,配合陸嶽将其救出,而不是急于一時,現在就對皇子朗出手。
崔民安乍一聽林映春最後那句話,驚得從椅子上站起身,差點沒扶穩扶手摔下去。
陸嶽思緒深陷,想事情想得出神,伸手時慢了半拍,有心想扶崔民安,卻被林映春搶先。
林映春眼神安撫陸嶽,對崔民安道:“崔爺爺,您沒事吧?”
崔民安急得直擺手:“沒事沒事,丫頭,你方才說什麼?使臣、什麼使臣?”
陸嶽接過話頭,替林映春開口,沉聲道:“瀛國人抓了使臣,我一直埋伏在他們中間,可這次回京,我明明将消息遞給了朝廷……”
林映春和崔民安同時噤聲。
林映春更是明悟。
看來,朝廷裡出了逆賊,還是個身居高位的逆賊!
如若不然,怎麼能将這麼大的消息捂住。
可今日在客棧對皇子朗出手的又是誰呢?他究竟有什麼目的……
林映春和崔民安心裡想的什麼,面上是什麼反應,陸嶽全然沒有注意,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此時,他心裡裝的全是京城郊外,那個馬上的身影。
逆賊,他會是逆賊嗎?
屆時,他該選擇大義,還是父與子之間從未有過的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