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繼對旁邊人吩咐了幾句,對甯榕霜道:“這邊。”
雅茗居設有内堂,專供熟客和采買量比較大的客人,甯榕霜跟着進去,在沈繼對面坐下。
手中茶壺微微傾斜,滾燙的熱水從中旋滾傾出,撞在杯壁上,有極細微的聲響。
葉質鮮嫩,色澤清透,茸毛厚密,淺綠中透着微黃,極為鮮亮悅目,在沸水中翻滾旋轉,逐漸展開來,飄出陣陣清香。
“我比較喜歡的幾種,嘗嘗看。”
自從沈繼開始泡茶,甯榕霜的視線就不曾從沈繼身上移開過。
他十分有耐心,動作不急不緩,很是優雅,一舉一動皆透着矜貴,氣度不凡,看得出來是養尊處優之人,卻全沒有半點傲氣,溫潤謙和,風度翩翩的君子之姿。
甯榕霜看得入神,直至沈繼将杯子推到她面前。
“好了。”
甯榕霜意不在品茗,喝不出其中的滋味,但既作為借口,也是演完全套:“這個不錯。”
“什麼茶?”
“碧螺春。”
“綠茶中比較典型的一類,湯清葉綠,淡淡的清香,有清熱祛火的功效。”
甯榕霜淺笑:“這還沒入夏,怎麼就需要祛火?”
“味道如何?”
“不錯,不過我還想嘗嘗别的。”
甯榕霜自然不會放過與沈繼獨處的機會,借着聊茶,順便也能延伸更多。
“公子說起茶來如數家珍,想必平日一定是喜好飲茶,多有研究。”
沈繼抿了一口茶,不動聲色:“這家鋪子是我的。”
甯榕霜裝作驚訝地捂住了嘴:“我真是失禮。”
“無妨。”
“公子平時都來店裡嗎,我好像沒見過。”
“偶爾。”
甯榕霜趁勢繼續道:“那我往後再來,可以向你請教嗎,我不太懂茶。”
“可以。”
“不過”沈繼話鋒一轉,看了甯榕霜一眼,“姑娘不記得我了嗎?”
甯榕霜心中一陣竊喜,以為是與對方有過偶遇,或是對方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對她一見鐘情,早已中意她許久,但她面上還是保持鎮定,盯着沈繼看了一會,羞澀地搖了搖頭:“不記得。”
“我們見過嗎?”
沈繼這樣的人,若她曾經見過,又怎麼可能放過這絕好的機會。
沈繼提醒道:“就在前兩日,沈府。”
前兩日,正是甯嫣出嫁的日子。
“說起來,我們都是一家人。”
甯榕霜一聽這話,莫名的心虛,若沒有甯嫣,她的确會成為他的大嫂。
想來也是失算,若早知道沈家還有這等人物,她又何必選沈良。
不過,如今也算是峰回路轉,柳暗花明,她還未嫁人,仍有機會。
甯榕霜本就是看中對方身份地位故意接近,到如今,話已挑明,她便順勢道:“那真是太巧了。”
“我聽聞沈老爺有三子,想必是三少爺了。”
“不對。”
甯榕霜這時有些慌了,原來面前這人竟然是沈家二少爺沈繼。
雖然消息有誤,但也不算大事,不管是沈繼還是沈勳,隻要姓沈,是沈家人就足夠了。
況且沈繼如此英俊儒雅,更合她心意。
沈良死了,往後接手沈家産業的必是沈繼。
沈繼送甯榕霜出門,甯榕霜十分不舍,與沈繼閑話多時,她更是傾心于沈繼。
不僅儀表不凡,言之有物,對人也是極為妥帖,堪稱完美。
“說好了,往後我常來,你可不要嫌煩。”
“二爺,那邊還等着的。”
沈繼略帶歉疚地對甯榕霜道:“先失陪了。”
臨走之際,一個夥計帶着打包好的五六個錦盒送到甯榕霜手上:“這個也請您帶上。”
“我們沒買這些。”
“這是老闆吩咐的,請收下。”
甯夫人對甯榕霜使了個眼色,吩咐身邊的丫頭上前接了過來。
“是二少爺送的?”
“是。”
甯夫人道:“替我們謝謝二少爺,真是太客氣了。”
“好,二位慢走。”
“不是沈勳嗎,怎麼方才聽你說是二少爺?”
甯榕霜解釋道:“好像是認錯人了,這是沈繼。”
“如何?”
“我很喜歡。”
甯夫人點頭,表示贊同:“雖然沈世天有兩位夫人,不過真正當家的還是沈繼的娘,沈家的一切衣食住行都是她打理安排,任何花銷都要經過她的許可,比起沈勳來,若是跟沈繼成了,再好不過。”
“我也這樣想。”
“不過,現下有個問題。”
“什麼?”
“我要如何才能多跟沈繼相處培養感情,雖說我們有甯嫣這一層關系,但正是因為如此,才更有些尴尬,畢竟本來該成為他大嫂的人是我,沈良死了沒多久,我就跟他……說出去也不太好聽。”
“而且,若是甯嫣往後知道真相,說出替我出嫁的事,才是難辦。”
甯榕霜說的這些,甯夫人早就料到了。
“你平日對着甯嫣撒氣,沒給過什麼好臉色,如今真要用上人了,這才知道後悔了。”
甯夫人不止一次地叮囑過甯榕霜,即便看不上甯嫣,有些事也不要太過,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到。
“就憑你過去對她做的那些,若有機會能報複你,她會放過這個機會嗎,”
甯榕霜很不高興:“我是讨厭她,平白無故多了一個人花我們家的錢,裝着一副多善解人意好脾氣的樣子,虛僞死了,你難道高興看到她?”
“我也不喜歡她”甯夫人伸手将甯榕霜因為動作太大而纏在發絲上的耳墜整理好,“可是,我平日不會對她橫眉冷眼,頤指氣使,就像如今,她嫁出去了,偶爾想到在家裡住的那些日子,回憶起我來,也不會多怨恨我,因為我沒有把我的厭惡擺在明面上,她最多覺得我對她沒那麼熱情,也到不了苛待她的地步。”
“可若想到你,恐怕隻會想起你對她呼來喝去,讓她替你洗衣服,替你做繡品送人,替你收拾屋子……件件都是你欺負她的事。”
“記住,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要把事做得太絕,風水輪流轉,萬一哪一日你用得上她了,關系也不至于太僵。”
甯榕霜有些後悔:“那,如今怎麼辦?”
“今日叫你陪我來就是這個原因。”
“甯嫣性子溫吞沉悶,她一直知道你爹留她住在家裡是頂着很大的壓力,為了報答這份恩,她肯定是願意聽你爹的話。”
“明日她回來,你少說話,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把你那臭脾氣收一收。”
甯榕霜被數落,心情不佳,很不情願地‘嗯’了一聲。
“你怎麼光向着她說話啊,到底誰才是你女兒?”
甯夫人沒好氣地在甯榕霜頭上拍了一把:“沒良心的,我為誰打算,你還看不出來。”
“白費我的苦心。”
“開玩笑的,我當然知道你都是為了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