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家中惴惴不安,來回踱步。
柳熹然窩在一旁的椅子上,衣冠不整蓬頭垢面。
“然兒,你說你父親會不會被為難啊?李大人向來是鐵血手段,萬一要是問責你父親,可如何是好啊?”
柳熹然擡頭瞥了一眼她,冷笑:“現在怕了?那您當時和畢氏算計我們的時候就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嗎?”
“畢氏常說那羅嫣是個乖順的,父母的話她不會不聽,我才……”看到柳熹然越來越差的臉色,她閉了嘴。
柳熹然:“此事是我們柳家之過,若是李大人不‘為難’才是怪事,就是不知是個什麼為難法了。母親,您要做好準備。”
邬詩媛被他說得更加心驚,糖雪一臉憂色地給她遞上茶盞:“夫人,您别着急,老爺沒回來,一切還沒有定論呢。”
邬詩媛擡手接過,竟是顫抖着撒濕了袖子,她沒心思喝,又把茶盞擱回桌上,焦灼地盯着門口。
柳熹然閉着眼假寐,腦子裡亂哄哄的。
前些日子江懷硯給他支招後,他和母親的确去羅府看望羅嫣了,畢妲說她也沒想到羅嫣反應會這麼大,但她已經安撫好了,讓邬詩媛放心。不過此事到底對羅嫣的名聲有影響,她旁敲側擊的提了一嘴讓羅嫣嫁進柳家的事,但柳熹然沒搭腔,她也隻好歇了這個心思。
他們都以為此事就此翻篇了,現下卻又被打個措手不及。
羅嫣昏迷了好幾日,今日才睜眼,身子卻仍舊虛弱。畢妲與羅風心中都起了些許怨恨。
“要不是柳家小兒不點頭,嫣兒怎麼會出事?”
羅風瞪了畢妲一眼,“若不是你與那邬氏合起夥來鬧了這麼一出,能有現在的事情嗎?”
畢妲一臉不可置信:“當初要不是你應允,我能做得了主?現在出了狀況你倒是把自己摘得一幹二淨,把髒水都往我身上潑。”
“我何時應允了?”
畢妲冷笑:“你是家主,這府裡有什麼風吹草動你都知道,但你卻沒有阻止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縱容我,這不是應允是什麼?”
羅風猛拍桌子,“愚蠢!愚蠢至極!沒有定論的事情你怎麼敢答應的?他柳熹然受些唾罵也就過了,嫣兒呢,本來也能嫁個好人家,現在她的名節已經毀了,哪個高門敢娶她?你毀了她,是你!毀了她!”
被他這麼劈頭蓋臉一頓,畢妲雖然惱怒,但也自知理虧,沒再揪着他的态度不放,隻是拿着帕子垂淚。
“區區流言蜚語怎麼就能要了人命?我可憐的女兒啊……”
羅風撐在桌上順了口氣,本來聽見哭哭啼啼很是煩躁,但畢妲的話卻提醒了他。
流言蜚語能壓垮羅嫣,自然也能壓垮别人,不過是多與少的問題。
他略略思量一番,已是計上心來。
柳招眠前一天剛被李肅傳喚,第二天羅風就告假沒上早朝,說是憂心過度,病倒了。
李肅隻好又找他問話,柳招眠臉色難看,“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李肅反問:“是啊,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言下之意,巧什麼巧,不都是你們柳家幹得好事嗎?
柳招眠很氣憤,“大人,那羅風一定是故意的,他存心要害我。”
李肅長歎一口氣,“招眠呐,此言差矣,人家女兒生死未蔔,到鬼門關走了一遭,熹然還好好待在家裡,羅家夫婦能咽下這口氣嗎?再說,熹然這孩子,”他停頓了一下,斟酌道:“有些太不持重了,他既然沒有這番心思,又為何要去招惹人家姑娘,你說,這不是害人嘛。”
柳招眠啞口無言,臉色極差。
李肅提醒:“今日回去,你好好想想盡快把此事解決了,春闱在即,你們家卻出了這樣的事情,那些學子、民衆反響很不好,已經質疑到整個禮部了,要是再拖着不辦任由事情發酵,影響到春闱,隻怕陛下怪罪下來,你我都擔待不起。”
柳招眠:“可是大人,犬子的确是對羅姑娘無意啊,這我要如何勸……”
李肅擡手,柳招眠後面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你做得了主。”李肅下了最後通牒:“三日後就是春闱,柳大人,孰輕孰重?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決定。”
搬出皇帝,便是一錘定音,再無推脫的可能。
柳招眠起身拱手,“我明白了,多謝李大人提點。告辭。”
李肅起身把他送到門口,低聲道:“我無意與你為難,但偏偏發生在這個時候,委屈熹然了。”
柳招眠搖頭,拍了拍李肅的肩膀,踉跄着出了門。
第二日。
江懷硯在書房待到很晚,剛合上書卷打算熄了蠟燭歇息,林九就拖着個人進了院子。
江懷硯聽見聲音,邊起身邊朝外頭問了句:“林九,怎麼了?”
林九還沒說話,恰好江懷硯把門打開了,一個人沖過來抱住了他的腿,“江大哥,救我!”
江懷硯被他撞得後退了幾步才穩住身形,“熹然,你怎麼來了?”
柳熹然哀嚎:“我父親母親正在為我操辦婚事,我明日就要和那個羅嫣成親了!怎麼辦啊?”
江懷硯把他的手臂扯開讓出門口,“進來說。”
柳熹然進去歪歪扭扭地癱在椅子上,眼眶發紅:“江大哥,我真不想成親,你給我出個主意吧,求求你了!”
江懷硯本不想管他這些風流爛賬,但見他面色憔悴實在是于心不忍,還是問道:“怎麼這麼倉促,羅嫣不是剛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