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熹然搖頭,“我不知道,但我父親就是個迂腐的讀書人,這些日子外邊的流言他聽了不少,定是覺得我有辱門風,這才有了逼婚的心思。”
江懷硯擰眉,“這隻是你父親的意思?”
“是我父親的意思,李肅找過他,雖然沒說什麼,隻做做樣子給旁人看,但父親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就要我立馬娶了羅嫣。”
江懷硯問:“李大人真沒說什麼?”
柳熹然笃定點頭:“沒有。”
江懷硯不解:“那這就怪了,反正已經拖了這麼長時間了,為何突然這麼着急?”
柳熹然讷讷道:“也許是因為羅嫣已經是第二次輕生了吧。”
“有道理,”江懷硯表示贊同,話鋒一轉又問:“這羅嫣看來對你是用情至深了,事已至此,你不如接受了這門親事,大家也不會再說什麼,可你為何就是不松口呢?”
柳熹然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江大哥,原來你也是這樣認為的嗎?”
他生了一副好皮囊,笑起來風流潋滟,哭起來又楚楚動人,從小到大,江懷硯最怕他露出這副樣子。
自己所有的堅持,都會潰敗在他的淚眼之中。
江懷硯還在猶疑,柳熹然自嘲一笑,“罷了,事已至此,我沒必要再逃了,也不能再把你牽扯進來。若犧牲我一人自由能保得家族門楣光耀,那我應下這門親事又何妨。”他微微哽咽了一下,擡手擦去湧出的眼淚,又道:“江大哥,我回去了,明日記得來參加我的筵席。”
江懷硯眉頭緊皺,默不作聲地看着他邁出門檻的背影。
熹然,你的淚到底是在為誰而流?
*
江杳年向皇帝修書一封後,在兆豐待了些日子,把抓回來的人審了個遍。
這些人隻想活命,跟着誰都行,自然還用不着嚴刑拷打就将一切和盤托出。
隻是上頭那人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行事很謹慎,這些人知道的也不過皮毛。
有人抓了兆豐城外小村落裡的壯丁,一部分弄去幹苦力,另外的再沒見着過,還有被抓走的那些孩子也不知所蹤。
嚴杞經過多番探查,發現無論南北,最近根本沒有任何兵器被送往軍營,他們猜測,這幕後之人定是在自己招兵買馬,其餘被抓的壯丁是被迫充軍了,和孩子們關在一處。
但兆豐就這麼大,想要藏一支軍隊并不容易,會在哪呢?
江杳年和蕭長波等人商議了一番,決定再找範文松問問,還有秦付之女狄允棠,她也許知道什麼。
他們一行人到範文松家裡時,範家院裡房門緊閉,找了個村裡人一問,範文松竟已經去世了。
江杳年蹲在路邊和一個曬太陽的老太太唠嗑,“什麼時候的事兒啊?怎麼這麼突然?”
老太太回憶:“就去年年底吧,十二月那陣子。這老範啊身子骨一直挺硬朗的,還經常去蓬彌山一帶采藥呢,哪料去年就出了事情,從山上摔下來了,好幾天才被人發現。”
蓬彌山。
江杳年似乎猜到點什麼,她問:“這院子隻有他一個人住,兒女都在别處嗎?”
老太太一陣唏噓:“是隻有他一個人,老範隻有個兒子,兩人關系不好,兒子又常年在外頭做生意,每逢年過節呀才回來看看,老範還不樂意見。去年老範出事後,還是村子裡的人發覺不對,給他兒子捎了話讓去找找,幸好那夥是冬天,這才及時把老範的屍身給運回來了。”
江杳年:“這樣啊,他兒子叫什麼您知道嗎?”
老太太:“叫範蒼。”
江杳年:“那您知道範蒼在哪兒做生意嗎?”
老太太卻突然收了話頭:“我不知道。”
“您真不知道嗎?”
“真不知道。”
“行吧,”江杳年起身,“謝謝您啊,我們走了。”
“等等、等等,”老太太勾勾手,八卦的心也起來了,“姑娘,你們打聽他幹什麼啊?他兒子犯啥事被發現了?”
江杳年頓了一下又蹲了回去,道:“犯事兒倒不至于,但得他配合我們調查。奶奶,現在像您這麼熱心腸的人是不多了,我多幸運啊,這剛來,就遇着您了,您說,這叫什麼?”
老太太喜笑顔開地看着她:“叫緣分!”
“對嘛!”江杳年拍了把大腿,“咱倆多有緣分呐,您這人一看啊就知道是個靠得住的。”
“那是!”老太太拍了拍胸口,眉飛色舞:“老婆子我就是古道熱腸,最見不得你們這些年輕人碰壁,娃娃們有啥困難啊,都來找我就對喽。”
江杳年滿臉真誠:“怪不得呢,奶奶,我第一眼看見您啊就覺得投緣,您肯定是很樂意幫助我的,對不對?”
老太太斬釘截鐵回答:“對!”
江杳年乘勝追擊:“那範蒼在哪兒啊?”
老太太想都沒想:“沅川啊!”
“沅川啊,”江杳年笑了笑:“奶奶,您真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