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為什麼不把他趕到封地,一來是為了保護他的安全,二來也是為了更好地監視他。”皇帝轉頭看着陷入沉思的顧懷瑾,艱難地笑着:“想來這兩年你也發現了,你皇叔那人心思深沉,極善僞裝。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他就算是要做什麼,也不敢像在自己的封地一樣随心所欲。”
顧懷瑾默然,這倒是實話。這位皇叔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都能搞出這麼多事來,要是在自己的封地,指不定要弄出什麼更驚天地泣鬼神的事呢。
但是對于什麼他生則大梁生的傳聞,他依舊覺得有些荒謬。
就這些年顧宸珏暗中做的事來看,他并沒有一個明君該有的氣度和胸襟。他可以為了一己之私陷各方百姓和将士安危于不顧,這樣的人,不可能會是天選的皇位繼承人。
若他真是,那隻能說明,天要亡我大梁!
“我知你對祥瑞一說很是不屑,但是阿瑾,你不信,大梁有得是人信。顧宸珏若是還好好活着,那一切都好說,但是他若是因為我們之中的誰死了,那将來大梁遇到的一切災禍,都将被算到殺死顧宸珏的人頭上。”
“人心是最經不起試探的,你不要早早地就給自己留下隐患。”
皇帝自知時日無多,不得不細細叮囑。畢竟,顧宸珏牽涉進了當年的汴州城一事,于沈家人來說是有滅族之仇的人。而沈家那姑娘,不僅僅是要為沈家要一個公道,更是要報仇。
若是因為沈家的事,将顧宸珏殺死,那顧懷瑾将來要面臨的局面,一定會困難重重。畢竟,誰能保證未來的幾十年大梁不會遇到什麼重大的天災人禍呢?
顧懷瑾聞言隻是不甚在意地打馬虎眼:“父皇身體康健,怎麼說起這樣的喪氣話?再說,兒臣生性散漫,言行無狀,非明君也。父皇不止兒臣一個兒子,将來坐在那位置上的是誰還不一定呢。”
皇帝聽到這話卻是臉色一沉:“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要為了她連這祖宗江山都不要了?”一時情緒太過激動,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臉色也被憋的通紅。
顧懷瑾皺着眉,一邊給他順着氣一邊開口:“不是為了誰。父皇知道的,兒臣對那個位置沒有那個心思。”這些年一直以懶散無狀的纨绔模樣示人,并不全然是為了那個位子隐藏實力,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想要好好活着,僅此而已。
兒時他覺得自己的早慧會令他們不喜,所以他藏鋒,僅僅是為了在後宮中生活得好一點而已。
“胡鬧!這麼些年我就是這麼教你的?”皇帝氣的推開他,怒目圓睜地顫着手指着他。
“父皇放心吧,就算不是兒臣也會是其他弟弟,兒臣一定竭盡所能護住大梁的江山,不會讓它落入奸人之手。”顧懷瑾不欲與他多做争辯,隻能這樣安撫。
許是這次說了太多話,皇帝的精神不太好,不再與他多言,疲憊地昏睡過去。
顧懷瑾為他掖好被子,吩咐人看顧好,就退出殿外。
此時已經夕陽西下,餘晖灑在金殿之上,将整個皇宮都度上一層金邊,在餘晖之下顯得甯靜又莊嚴。
但他知道,這樣的甯靜隻是假象,更大的暴風雨即将襲來。顧宸珏的人可能正在往京城中來,汴州也即将迎來新一輪的苦戰,他不在許長安身邊,甚至兩人天各一方,可她要面對的境況,比他要嚴峻百倍。
他看向汴州的方向,想起她重回故地,那地方,埋葬着她為數不多的歡愉時光。塵封的記憶再被喚醒,她能抵抗得住過往重現帶來的沖擊嗎?
上一次在宣政殿,她提起汴州,提起沈家時臉上的痛苦,他還記得。這次回到汴州,她隻怕會更加難過。知道她是沈家人的匈奴,不知道會用什麼法子對付她。
顧懷瑾陷在自己的思緒裡,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光明殿前的台階上,看上去蕭索又孤寂。
“殿下!聊山有信來報!”這時,畢裎的聲音先人一步落到顧懷瑾身邊。
顧懷瑾聞言轉頭,接過信封,毫不猶豫地打開,看到信裡的内容,眉頭緊皺,再也不複方才的淡然!
“我先回禦書房,你去傳段無憂進宮一趟!”
畢裎聞言轉身出宮找人,顧懷瑾又看了一遍信的内容,随後将信紙緊緊捏在手心,快步走向禦書房,在桌案前奮筆疾書,寫下兩封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