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陸領着兩個探子匆匆趕回刑部,水都顧不上喝一口,直奔卷錄閣。
“大人,盯着薛家的人早上來報,說薛千金卯時乘馬車出城,往洛迦山方向去了。”
謝兆昨日從薛家回來,便在卷錄閣支了套桌椅,言明往後辦公都會在此處——聽完彙報,他從堆成一小摞的案宗後擡起頭,“完了?”
張陸有些難為情,畢竟是自己手底下的人辦事不得力,但還是硬着頭皮說:“不是,我的人一路跟着,半路上不知怎的,把人跟丢了。”
謝兆輕手放下案宗,端起茶杯喝了口熱茶。
“跟丢了。”他慢慢重複。
張陸實在有些沒臉,但這事真夠怪的,“大人,屬下也是剛從洛迦山下來,那山咱們常去,路就那麼兩條能走,可薛家千金就是一錯眼珠便不見了,就像憑空消失,着實詭異!”
謝兆道:“那兩條是供百姓上山朝拜的大路,洛迦山上小路錯綜複雜,沒人走不代表不能走。”
“話雖如此,可是大人,那薛千金……看着金尊玉貴的,怎麼也不像是能翻山越嶺之人——屬下實在想不通,她到底是怎麼做到憑空不見的?”
謝兆不想回答這種顯而易見的問題,心念一動,問張陸:“洛迦山上今日可有事?”
“正要說這個,”張陸說着上前一步,四面都瞧了瞧,确定無人在周圍,這才壓低了聲音道:“大人,洛迦山今日不太平,康平王一早攜妾室上山拜觀音,遭到了刺殺!”
謝兆眉目微微一動,“可知是何人所為?”
“刺殺的人屬下暫時沒有查明,但能确定今日與那位見面的,就是——” 張陸的聲音壓的更低了,不細聽幾乎隻能看見個口型,說的是“南陽侯”。
謝兆垂下眼簾。
南陽侯劉禛,封地遠在青羅郡,自老南陽侯過世,孝期一滿他便繼承爵位,這些年都龜縮在郡中不出,什麼時候竟然跟小二聯系上了?
謝兆倒茶的手一頓,對張陸道:“此事我已知曉,你繼續盯着,任何風吹草動都不要放過。”
張陸領命而去。
待人走沒影,謝兆起身出了卷錄閣,徑自往後院的茶室去,茶室原本為老尚書平日會客之用,自謝兆上任以來,老尚書時常稱病告假,此處便隻能閑置,後來是謝兆主動到府拜訪老尚書,閑談一番後,茶室成了謝兆素日小憩之處。
早有暗衛等在裡面。
“殿下。”
謝兆免了他的禮,直截了當道:“速去洛迦山搜尋無為。”
“是!”
暗衛來去無聲,謝兆獨自在榻上小坐一會兒,這才重新走出去。
已是未時三刻,刑部大院裡逐漸恢複嘈雜,林三刀從牢房而來,看見謝兆,忙疾步到他身前,“大人,那伍德青的藥效似乎是過去了。”
“如何?”
林三刀眉頭微皺,似十分挫敗,“屬下無能,沒能從他口中探得什麼,他癡傻倒是好了,但又像失憶了。不管屬下怎麼問,他都堅持說,上元夜酒樓出事,他得宋掌櫃的吩咐前去報官,誰知今日睡醒就到了牢裡,他還一直喊冤,說自己隻是來報官,并非自首,咱們不分青紅皂白關押他,是……是草菅人命!”
謝兆忽然很想笑一笑,以示自己此刻的無言。
林三刀看着謝兆臉上意味不明的神情,頗有些摸不着頭腦,“大人,伍德青要怎麼處理?酒樓的宋掌櫃應是從丁縣丞處得了消息,昨天就托人來,問咱們幾時可以放人?”
“讓他走。”
林三刀當即領命,“是,屬下這就通知宋掌櫃來領人。”
“等等,”謝兆叫住他,“先去叫許仵作來見我。”
踱步回到卷錄閣,不多時,許仵作便到了。
許仵作四十上下,常年身着粗布衣衫,不修邊幅,打扮随性,不了解的打眼看去,能朝六十往上猜。喪妻後一直未再取,一心一意同屍體打交道。
謝兆請他坐下并親自給他倒了茶,“如何?在那兩人身上可有什麼别的發現?”
許仵作喝了茶潤喉,聞言道:“當年跟随恩師遊曆四方,青州白家滅門時,師父已帶着卑職在南疆生活月餘,出事後确實悄悄潛進去驗過——師父早年行醫,後來才當起仵作,少說也得有三四十年的經驗,可他仍然沒驗出白家究竟中的是什麼毒!”
說到這許仵作停頓了下,謝兆沒有出聲,聽他繼續說:“前日大人問及此事,卑職夜裡便翻出師父生前記錄的所有冊子,再和那兩人對照,算是有了一些發現。”
謝兆點點頭,耐心十足。
許仵作不緊不慢地又喝了口茶,這才道:“師父晚年記錄的都是些對過往經曆的一些回憶,其中有一件事着墨頗多——大人見識不俗,可聽過南疆妖女藍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