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彥走回去時沒刻意遮掩神情,韻采停下和文五的叨叨叨,跑過去奇怪道:“姑娘這是遇着什麼了?怎的臉色如此差?身子不爽利?方才騎馬磕碰着了?”
袁彥沒隐瞞,心中沒來由湧上一股煩躁,“冤家路窄,瑞王也來了。”
韻采隻是微微皺眉,并沒有四處張望,不着痕迹地挪步擋在袁彥身前,不教有心人窺探,這才小聲問:“那咱們還是回去?”畢竟她們現在是那位刑部侍郎重點懷疑對象。
袁彥笑了笑,搖頭說:“來都來了,回去無甚意思,何況見人就跑,反倒惹人生疑。”
韻采立刻說:“反正我們選的這處地方也是特意跟人隔開,大家自己玩自己的,我們不去主動招惹,想必也沒人會過來跟咱們觸黴頭找不自在。”
文五将東西都擺出來,支起桌案已然開始煮茶,見兩人過來圍着坐下,忙将茶點先推過去,笑着比劃:茶馬上就煮好。
韻采等袁彥拿起一塊栗子糕吃了,這才也拿了一塊,先掰下一口喂進文五嘴裡,剩下的大半個再一股腦扔進自己張大的嘴裡。
“香,”她捂着嘴,毫無形象可言,含糊道,“李嬷嬷做得糕點真是越來越好吃了!”
文五嘴巴塞得鼓鼓,也跟着點頭。
袁彥單手支頤,将那一盤子的栗子糕推到了她們倆之間,“那就多吃些。”
韻采嘿嘿笑着接過來,嘴上問道:“姑娘你不吃了嗎?那我們可就不客氣了!”
“我喝茶。”
文五忙将煮好的茶水舀出,倒進茶盞。
韻采忙中偷閑,告訴袁彥,“姑娘,這個茶餅是茶園新送來的,再過一旬,南邊的貨就該都鋪開了。”
袁彥嘗了一口,中規中矩,“還可以。”
文五瞥了前方一眼,比劃:姑娘,有個人一直看着我們這裡。
袁彥随手捏起一張團扇,搭在額前遮陽,想了想,還是回頭,望過去一眼。
身後不遠的坡上亭中,那人見狀彎唇一笑,流露出自認極其風流的模樣,同她搖搖舉杯,淺淺呷了口茶水。
袁彥微微一愣,因為并不認識,直到另外一個人緩緩走入亭中,袁彥方才恍然,原來是和瑞王謝兆一塊來的友人。
視線再次交錯,謝兆不避不閃,就那麼直勾勾地回看過去。
袁彥心中惴惴,隻得率先敗下陣來,身子坐正,卻有些如芒在背。
想起打春宴結束時,他假借太妃之名,将她留在了那處小院。
——薛姑娘有沒有興趣,來當這個瑞王妃?
——也許是今日來的人中,隻看薛姑娘最合心意?
她當然不會傻到以為謝兆是真的看上她才會如此說,隻不過是兩人之間的那些隐而未發,教他這段日子沒那麼順遂而已。
隻是确實沒想到,多年未見,當初那個事事都擋在她身前的“兆兒哥哥”,如今竟也成了個欺人太甚的。
段林木尋了一圈,暫時沒發現吳祭酒的嫡孫女,隻能擱置了那迫切的心思,心猿意馬地望着遠處那依山傍水地的主仆三人。
是那路上騎馬掠過的青衣女子。
養眼,真是養眼,一個賽一個漂亮,見那淡綠裝束的女子一口吞下一塊糕,免不得又加了句,還一個賽一個的不拘小節。
沒有世家大族閨秀的矜持,着實讓人耳目一新。
隻是沒想到對方會發現他這道隐秘視線而回看過來,單純的欣賞而已,如此他哪裡肯示弱,美人嬌若花,就是要精心呵護的。
“知微知微,可知那是誰家的小娘子?”段林木扒着好友的衣袖,眼神示意,小聲急道,“快快說與我聽!”
謝兆沒好氣地盯他一眼,“當心吳大人取了鞭子上門抽你!”
“哪裡哪裡,我又沒有做那出格之事,不過是愛美之心,賞心悅目罷了,”段林木笑嘻嘻地遞過去一盞茶,“你一定知道,莫要藏掖,速速道來!”
謝兆仍然不開口,他甚至連視線都不再往那處瞧。
段林木不敢做得太過火,心中卻如白爪抓撓,悄聲抱怨道:“知微你不懂的,我就要成親,那婚後定要克己複禮,恪守本分,是萬萬不可如先前那般美人在懷左擁右抱了。眼下這時機再好不過,既能滿足我這點小心思,又不會惹來丈人家的白眼。你說對否?”
謝兆道:“那是戶部尚書薛尚書家的嫡長女,掌上明珠,薛尚書你是了解的,你若還敢不知死活去肖想,到時候尚書大人可就不是取鞭子抽你那麼簡單了,當心連你嶽丈家都要跟着一起雞飛狗跳!”
段林木悻悻然收起自己的躍躍欲試,哀歎一聲,“天公不美,也太不美了啊!”
謝兆牽了牽唇角,又立刻遮掩住那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來了!”段林木眼睛望向一處,再次精神昂揚起來。
是今日的正事了,吳祭酒家的嫡孫女,去年及笄,叫作吳央,熟悉的人都會親切喚她一聲“央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