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半時辰後。
雲雙坐在床上,無名搬了凳子與她面對面坐着。
她急得滿頭大汗,他怡然自樂。
是的。
無名跟個教書先生一樣,在檢查雲雙的背誦情況。
“然後是,故曰: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背到最後一個字時,雲雙幾乎是吼出來的。這麼長篇大論的,她背完,竟有了滄海桑田之感。
好累,腦子……好像要長腦子啦!
“嗯。”無名點了點頭:“還不錯,雖然不太熟練,但比起我當你初學時,已經快多了。足夠了。”
雲雙擦了擦冷汗:“無名兄,你叫我背這個,究竟是為了什麼。”
無名坐回床上,與雲雙并肩:“剛才那鵬獸化身說,有事求你。”
雲雙一拍拳頭:“是啊,是什麼事?”
無名看了看屋外黯淡粘稠的沼澤林:“它欲突破凝智境,但掙紮百年,終困其中。隻得尋求幫助。”
雲雙茫然搖頭:“我?我是人,我既沒有破境經驗,也不知未開智的難處,我又如何幫她?”
無名擡掌,一把隔空将那卷寫着《逍遙遊》的書抓了回來:“你是不懂,但在背過《逍遙遊》後,便不同了。這《逍遙遊》中記載的道理,于鵬獸而言乃是至高的秘法,對其破境有關鍵效用。”
雲雙認真看着他:“背熟了這秘法,又如何能助她破境?”
無名擡頭看她:“進入她的意識。”
有什麼東西敲了雲雙的心:“進入……意識?”
無名:“是的。以夢的形式。”
*
又過了小半天,學了個差不多的雲雙站起來準備去試試水。
“又又。”無名叫住她。
雲雙回頭。
無名已走到了小桌旁,他曲起一指敲了敲:“要見外人,還是體面一些吧。”
雲雙這才意識到,自己大概睡相不好,拱地一頭雞窩,像個瘋了的小乞丐。
她嘿嘿笑了下,乖乖坐過去。
無名替她挽發,她就坐的闆闆正正,小手握拳放在膝蓋上,一垂眸,就能看到自己袖口。
那裡原本在掉下來的時候被大澤密林的巨木劃破了,流了好多血,但現在一看,卻已被修補地難瞧出痕迹了。
難道是無名?
針腳細密,手藝不錯。
雲雙有些後悔沒能親眼見到無名補衣。
她想,靜靜坐在床邊縫補衣服的無名那一定散發着聖潔的母性光輝的。
咳咳。
有些跑偏了哈。
但當思緒轉回正事時,雲雙又有些為難:“無名兄,‘南柯夢’一技所涉甚雜,我隻是初學,能行嗎?”
無名在雲雙身後替她重新紮了兩個巧麗的發髻:“無事,若你施術失敗,我會替你完成任務。放心。”
雲雙松了口氣:“那就好。”
一切準備就緒,雲雙氣勢洶洶地往外走,那架勢,頗有領着無名幹大事的氣場。
然後在推開門的瞬間,氣焰陡然消散了。
因為,門外沒路,雲雙邁出去的一隻腳直接踩了空,帶着她就往數十米的地上墜。
“啊啊啊——額!”
無名一手攔過雲雙的腰,将人提了回來。
他淡淡的笑意融在語氣裡:“鲲鵬族喜好碧海高空,住處亦建在高處。小心。”
雲雙隻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險些掉出去“噗呲”砸在地上,劫後餘生地道:“好的小心、小心。”
無名将她放了下來。
她這才發現,這房子其實是建在沼澤雨林之上的,雖不知是如何在這樹梢上立住,但腳踩着陰森的沼澤林,卻能窺見這凝智境不為人知的天空。
斑斓的霞光在空中蔓延,絢爛的色彩竟如白日銀河,鑲滿碎鑽的金絲绫羅橫跨雲雙的整個視野,藍紫粉黃,凝在一塊,叫人目不暇接。
一道空靈深淵的獸鳴自雲層傳來,雲雙看到一頁巨大而靈動的深藍輕紗,一層層壘疊在一起。她震驚得揉了揉眼,定睛一看。
竟是一隻有着巨大而華麗魚尾的大魚,隻是這魚胸腹兩處的鳍太大,鋪天蓋地地,如同生了兩條翅膀一般。
原來,這就是鵬獸。
這鵬獸通體銀白,灼灼華美,體側生了兩頁巨大的白藍漸變的胸腹鳍,魚尾更是誇張,足有幾百裡之大。
魚尾魚鳍均清透如紗,絢爛如星,靈動如潮,瑰麗無比,浩渺天光。那盛開如花的模樣在霞光中掃過,堪比仙女流光溢彩的裙擺,留下耀眼的光輝。
巨大的身影扶搖而上,直沖雲霄。
然後。
嘭地一聲巨響,它砸了下去。
雲雙原本看直了眼,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吓了一跳,忙問:“它沒事吧!”
“高人不必驚慌。”又是那個細細怯怯的聲音,她不知何時出現在雲雙身後,“我們族人破境都是這樣的。”
說着,又是一隻大魚騰空而其,“嘭”地撞在空中,掉下去。
雲雙呆呆地:“……就,就這麼撞,沒事嗎。”
少女搖頭,又點頭:“總破不了凝智境也不是個辦法,所以我來求高人指點。”
雲雙看了眼無名。
無名抱臂站在她身邊,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雲雙抿了抿唇:“這位……額,姑娘?你既也是鲲鵬族,為何你是人形,而非魚形。”
女子吟吟:“這是我的身外化身,按照意向幻化而成。我的本體,在那裡。”她說着擡了擡手,要将自己的本體召回來。
“不不不不用了。”雲雙慌忙後退。
想想那大一條魚頭猛地紮到臉前的場景,雲雙還是不要經曆了比較好。
女子收了手:“我知高人有助我們破境的秘籍,也有操縱生智之物意識的秘術。高人,若能助我們破境,我願用一切做交換。高人想要什麼?”
雲雙有些難以開口。
怎麼跟人家說,我想抓一隻你的兄弟姐妹回去複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