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無事的。”林晚霁搭過莺時的手,搖了搖頭,面上扯出一個牽強的笑來:“莺時,我有些累了,叫她們燒些水來,我去沐浴一番。”
莺時聞言,喊來繡夏吩咐院中灑掃的幾個婆子,很快備好了熱水。林晚霁脫去衣裳,将整個身體都蜷縮浸泡在木桶裡,氤氲的熱氣将她前額的碎發打濕,她一動不動地将手環在雙膝上,盯着不遠處的屏風愣神。
世間怎會有如此巧合之事,那宛甯郡主的面容,竟和夢中屢屢殘害自己的女子一模一樣?
林晚霁又回想起今日宴中她那雙塗滿了蔻丹的指甲,冰涼的觸感,好像要将她的臉頰一道一道劃破。夢中的痛感是如此的真實,以至于她不得不懷疑,那果真隻是個夢嗎?
頭又隐隐作痛了起來。林晚霁擡手揉了揉眉間,卻還是能感受到前額傳來的愈來愈清晰的鈍痛。自己與郡主向來無冤無仇……瞧着今日一事,她很明顯并不把自己當回事,不過也是,在天潢貴胄的宛甯郡主眼裡,一個小小的文官之女又算得了什麼呢?
可既然如此,她又為何在夢中屢屢與自己作對?
林晚霁想不明白。水溫漸漸涼了下來,她環抱着自己,不禁打了個哆嗦。
是夜,林晚霁又做了一個夢。
夢中她已然是婦人打扮,雙眉蹙起,一副茶飯不思的模樣。不過到底身上的衣着是體面的,還未曾受過那些鞭傷,發髻齊整,連屋内的擺設也未曾被毀去。
站在她身旁為她梳妝的是莺時,此時也全副齊整地出現在她的面前,見她眉間是濃濃的化不開的愁緒,忙寬聲安慰道:“姑娘莫要憂心,咱們且等着便是,世子福大命大,定能逢兇化吉……”
林晚霁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掩面啜泣道:“可如今他失蹤已有大半個月,至今仍是下落不明……外頭那麼多雙眼睛盯着,叫我如何能安心?”
莺時聞言,也靜默不語,她知道在如今的境況之下,說再多的安慰也無濟于事。
林晚霁似是想到什麼,忙側頭問道:“林家如今還好好的吧?父親母親可還安好?”
莺時忙不疊點頭:“姑娘放心,林家一切都好,老爺和夫人還叫姑娘切莫憂思傷懷,便是天塌下來,也有林家在後頭為姑娘頂着……”
林晚霁聞言,又不免紅了眼眶。主仆二人正傷感之際,隻見從外頭的院子裡跑進來一個面生的小丫鬟,大口喘着粗氣:“夫人,夫人,不好了!”
林晚霁焦急地起身,單薄的身子有些搖搖欲墜,聲音也有幾分顫抖:“怎麼了?可是世子出事了?”
“回……回夫人的話……”小丫鬟止住了腳步,跪倒在林晚霁的跟前,抽噎道:“奴婢聽前院的管事說,聖上親自下旨,要将宮中的宛甯郡主嫁給世子……”
“你說什麼?”林晚霁隻覺如遭雷劈,一時跌坐在榻上。
莺時也滿臉的不可置信:“這怎麼可能?莫說咱們夫人是世子明媒正娶的妻子,便是郡主當真要嫁,可世子如今生死未蔔,連人影也未曾尋得,如何能有這般荒誕的事兒,你當真不曾聽錯?”
那小丫鬟不住地流着淚,抽噎哽咽着開口:“奴婢也是不信的,可聖旨真的已經到咱們府上了……聽外頭的人說,這聖旨還是宛甯郡主親自求來的,她說……既是世子已然娶妻,她也不強人所難,便要與咱們夫人一道為平妻……”
“簡直是無稽之談!”林晚霁睜大了眼睛,多日來的憂思已讓她身形瘦削,她癱坐在榻上,咳嗽了兩聲:“聖上怎麼會應允如此荒唐之事?莫說郡主千金之軀如何尊貴,便是如今咱們府上倒了,世子生死都未可知,郡主嫁過來便是守活寡,她……她怎會願意?”
那小丫鬟見狀也被吓到,忙與莺時一道攙扶住她,又從桌邊的案幾上倒了一杯茶水來,遞給面前的女子:“夫人您切莫動氣,奴婢……奴婢真的隻是将聽到的實情相告,聽說……聽說三日後郡主便要嫁過來,還吩咐咱們府上準備喜宴……”
林晚霁搖搖晃晃,聞言喉中一股腥甜,竟是一口血吐在了帕子上。
莺時見狀,忙驚慌地不住喚着:“姑娘?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