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九,黃道吉日,安平侯府早早地籌備起龍門宴,隻待今日一展探花郎的風采。
因着過幾日是聖上禦賜的瓊林宴,諸位中榜的進士都得一道進宮謝恩領賞,林家早早地搶定吉時,趕在聖上封賞前,好好叫京中的世家一同熱鬧一番。
祝修明這些日子住在陸氏安排的小宅子裡,因着今日龍門宴的緣故,與林延青一道來了安平侯府,正在前廳招待賓客。
少年人新科及第,正是春風得意之時,祝修明身着一襲青綠的闌衫,料子是陸氏着人新裁過的,顯得整個人挺立如竹,很有一番竹中君子的風度。前廳吵嚷,衆賓喧賀,祝修明一介讀書人何時見過這般場面,聽着衆人不斷恭維他的話,一時間面上也染了幾分薄紅。
如今尚未開宴,府中的姑娘不便迎見外男,便都未往前廳去,隻是在各自的院中梳洗打扮。
許嫣早早地拽着許棠到了玉芙齋,今日她穿着朱櫻色的鳳仙裙,好一番濃妝豔抹,很是秾麗婀娜,渾是一副要豔冠群芳的樣子。而她身後的許棠仍是那副沉默瑟縮的模樣,身上的衣裳發舊,未施粉黛,顯得整張臉都無甚血色,與她姐姐許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林昭芙此時正叫侍女梳着發髻,忽得吃痛驚叫了一聲,将案上的桃木梳子狠狠往地上砸去。
那侍女是自從谷雨被送走後新來的,林昭芙總覺得她侍候得不盡心,脾氣也愈發煩躁了起來。隻見她驚慌地跪在地上,不住地求饒道:“二小姐饒命……”
“沒用的東西,給我起來。”林昭芙有些吃痛地摸了摸頭皮,不悅地瞪了她一眼:“若再梳不好頭,你便不用在屋裡頭伺候了。”
那侍女唯唯諾諾地應了聲是,許嫣見狀,将被擲于地上的桃木梳撿起,交給那侍女,使了個眼色:“好妹妹,你今日是怎麼了,竟發了這樣大的火氣?”
林昭芙“哎呀”一聲,重重地歎了口氣:“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今日咱們家龍門宴,沈世子也會來……”
許嫣扶着她的雙肩落座,笑道:“這是好事呀,妹妹今日可算有機會得見沈世子,我聽說他如今成了新科進士,這般好的姻緣,妹妹可千萬要抓住了才是。”
林昭芙蹙了蹙眉間,聽到許嫣提起此事,不免洩了氣:“就是因他新中了進士,我才會如此苦惱……他本就是侯府世子,在世家子弟裡頗為出挑的,如今更是進士及第,隻怕想與他定親的人家數不勝數,那我愈發覺得自己夠不上了……”
“你夠不上,難不成就該你家三妹妹夠上?”許嫣冷了臉色,似是比林昭芙還要着急:“你莫不是忘了,那日在相國寺,你那狐狸精妹妹都差點沒把沈世子魂給勾了去?今日她也是在宴上的,若是再叫沈世子碰見,還有你什麼事兒?”
見林昭芙沉默不語,許嫣乘勝追擊,繼續勸道:“好妹妹,她不過是個商戶女,借住在侯府的,都敢肖想沈世子,你可是老夫人嫡親的孫女,身份不知高了多少去,怎麼就自怨自艾起來了?”
林昭芙似是被說動了,張口片刻,終于是嗫嚅道:“可……可是,那日我見沈世子時,他分明躲着我,避着我,我如何能叫他心回意轉……”
“這有何難?”許嫣雙手叉腰,滿不在乎道:“他對你冷淡,是因為你們二人相處甚少,本就生疏;若是日後成婚,朝夕相處的,他怎會對你這般?男人嘛,你對他溫柔小意,時日久了,我保準他被你哄得服服帖帖。”
林昭芙眸中忽得多了兩分光彩,有些猶疑地開口道:“話雖如此,可……可如今我終日在府裡待着,連日後見上他一面都難,他本就待我生疏,又怎能叫他娶了我去?”
“這就要看妹妹敢不敢豁出去了。”許嫣唇邊勾起一抹笑意,悄聲開口:“我倒有一計,隻看妹妹聽不聽了。今日宴上人多眼雜,妹妹要是着人給沈世子的酒盞裡下藥……待他被小厮引着尋一客廂休憩時,妹妹便一同跟去。等我再将衆人一道引到那客廂去,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就算他不情願,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他也無法抵賴了去,還不是得乖乖娶了你?”
“這怎麼行!”林昭芙聽完,面上染上了一大片紅暈,連忙擺手道:“這不成,若是叫大家都給看見了,日後我還如何做人!姐姐,姐姐你怎麼想出這樣的詭計來害我!”
許棠本一直沉默不語,聽到此語後不免白了臉色,小聲出口勸道:“姐姐,芙兒的清白名節如何重要,便是真想嫁給沈世子,也不能做出這等……”
“沒見識的東西,你懂什麼!”許嫣不耐煩地打斷了許棠的話,又扭過頭來好生勸導着林昭芙:“此計雖險,但到底能保準芙兒你十拿九穩地嫁到忠勇侯府去,你當真不願?若是錯過今日,改日那沈世子同他人定了親,妹妹你可真就一點機會也全無了!妹妹,姐姐是真心替你考慮的,你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