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明鑒!”林晚霁聞言随即躬身,不再擡頭直視她的雙眼,“臣女雖不知郡主殿下何故要罰這宮女,但既然是殿下所為,自當是有一番道理的,臣女絕不敢妄議!”
這個宛甯郡主,她簡直是個瘋子!
林晚霁不禁閉上了雙眼,她不願再與薛妙儀有過多糾纏,可面前的女子卻不打算放過她,隻是饒有興趣地撫了撫鬓邊的金钗:“你說她犯了什麼事?這個該死的賤婢,竟敢将給我沏的茶水倒灑了,你說,該不該罰?”
林晚霁見不遠處的菘藍身子抖得不成樣子,如今搬救兵已是行不通了,隻好一咬牙,狠心回道:“自然是該罰的。郡主金尊玉貴,下頭的人侍奉得不盡心了,自然是該罰。”
“你果真這麼想?”薛妙儀見她如此服軟,卻依然不打算就此揭過,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往前走了幾步,将她抵到涼亭的柱子前:“我怎麼覺得……林姑娘在口是心非呢?還是說,你覺得這賤婢該死,倒是我罰輕了些?”
薛妙儀将染着血的鞭子塞到林晚霁手中,俯身幽幽在她身側附耳道:“既如此,林姑娘便好好替本宮料理了這奴婢,如何?”
林晚霁死死咬住嘴唇,卻并不敢接這鞭子。她心知薛妙儀是有意為難,隻好跪下身來,“郡主恕罪。郡主之鞭如何尊貴,臣女怎好越俎代庖?還望郡主收回成命,莫要再同臣女玩笑了。”
薛妙儀似是很滿意她這副卑躬屈膝的樣子,眯了眯眼睛,唇邊揚着一抹笑意,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膽寒:“林姑娘既是不願,想必方才的一席話,都是在陽奉陰違了。你既不願動手打她,又要來壞我的興緻,讓我想想,這該如何是好呢?”
薛妙儀俯下身來,又捏住她的下颚,如一條毒蛇般在她耳旁吐信:“不如……林姑娘替這賤婢受罰吧?”
此話一出,連在亭外立侍的菘藍都白了臉色,慌忙朝上首跪下,不斷磕頭求饒道:“郡主殿下三思啊!我家姑娘是側妃娘娘親自遣召入宮的,說到底也是侯爵出身的小姐,您這般折辱她……”
“真是聒噪。”薛妙儀不悅地起身,扔出長鞭,狠狠砸在了菘藍的背上。她本是武将之女,這一鞭她用上了十足的氣力,登時菘藍的後背便多了一道血痕。
菘藍吃痛地尖叫了一聲,額間冒着豆大的汗珠,但還是強忍着痛意,顫聲道:“郡主殿下若是有氣,便朝奴婢來,便是将奴婢打死也不為過……我家姑娘到底是側妃娘娘的親妹妹,正經的主子,如何能受得了您這般打罵……”
“你以為我真的不敢打死你麼?一個賤婢,也敢在這跟本宮叫闆。”薛妙儀又用力甩出一記長鞭,打得地上的侍女皮開肉綻。
見她吃痛地無法起身,薛妙儀這才冷笑着看向林晚霁:“你這婢子倒是十分的忠心,竟甘願為了你赴死。隻是若她死了,難免叫你們二人分離,我便大發善心送你一道,叫你們主仆團聚吧。”
林晚霁見薛妙儀似是要動真格,不免心下也多了幾分慌神,但仍是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直視着面前的狠戾女子,一字一句道:“郡主殿下,打死臣女事小,可要如何向側妃娘娘,向東宮交代呢?說到底,若是您背上兩條人命,傳揚出去總歸是對您的名聲不好。再者,臣女的祖母是當今太後娘娘的親妹妹,您就算不把臣女和安平侯府放在眼裡,難道也不把太後娘娘放在眼裡嗎?”
“你倒是個伶牙俐齒的,竟然敢搬出太後來壓我。”
薛妙儀饒有興趣地看着她,手上的鞭子卻并未放下,隻是輕嗤道:“太後她老人家在壽康宮頤養天年,不問宮中諸事,便是本宮也不曾見過兩面,又如何記得起你這麼号人物?你若是求求我,多給我磕幾個響頭也行,我便饒你一命,隻是你如今壞了我的好事……”
林晚霁聽着薛妙儀在她耳邊不斷的輕笑聲,心一點一點地在下墜。她實在是想不通……若說夢中的上一世她是因為嫁錯了人,擋了郡主的路,才被她殘害緻死,那麼這一世,她分明沒有議親嫁人……
那為何,薛妙儀還要對自己如何咄咄相逼呢?莫非是,忠勇侯府想要攀上郡主的高枝,她又得知了沈恒想要求娶自己一事,所以才這般百般為難自己?
林晚霁的大腦飛速思索着,片刻,她擡起頭來,目光直視着薛妙儀的雙眸:“郡主您這鞭子落到臣女的身上倒是事小,隻是臣女頂着一身的傷回東宮,叫側妃娘娘和太子殿下知曉了,您當真能夠全身而退嗎?”
“你在威脅本宮?”薛妙儀見面前的少女一改方才的懼色,不卑不亢地盯着她,一時間頗是惱怒。她揚起手中的鞭子,眼瞅着就要落下來:“那我便叫你看看,本宮敢不敢打你?”
林晚霁閉上了眼睛,靜靜等待着那鞭子的落下。她已經在心中想清楚了,如今這副架勢,薛妙儀根本不打算放過自己,這鞭子她是非挨不可了。說到底她如今也算是半個東宮的人了,打了她,便是在打太子和側妃的臉面。郡主說到頭來也隻是郡主,并非皇室親生,唯一仗着的不過是當今聖上對薛家的愧疚罷了。
可若是這份寵愛已然越過了皇子的威嚴和臉面呢?屆時隻要她将這傷弄得再觸目驚心些,叫宮中諸人傳遍耳目,不消半日,宮中人人便都知曉了宛甯郡主對太子東宮的女眷動辄随意打傷的事。
便是不為了她,太子和側妃能容忍一個異姓的郡主爬到自己的頭上作威作福嗎?她在賭,賭她隻要今日傷着走出禦花園,東宮就一定會為自己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