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論身份,她确實比不上郡主,若是正面硬剛,無異于以卵擊石;而自己現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人前示弱,傷得越重,她在東宮的倚仗便能硬上三分。
想象中的疼痛遲遲沒有落下。林晚霁閉上眼睛,隻覺身前有一陣風襲來,有人快步走到亭中,隻聽得到一陣熟悉的聲音:“宛甯郡主,在宮中目無王法,鞭打公侯之女,也不怕聖上怪罪嗎?”
林晚霁睜開眼睛,隻看見一襲墨衫的蕭時衍擋在自己身前,伸手接住了那将将落下的鞭子,死死地拉住,叫薛妙儀再也動彈不了分毫。
“我當是誰。”薛妙儀淡淡睨了他一眼,想要抽回鞭子,卻怎麼也拉不回來,隻是冷哼道:“敗軍之子,也敢來宮中犬吠,真是多管閑事。”
蕭時衍并未因這番話惱羞成怒,不動聲色地将那鞭子揚起,扔到亭外,周身一股冷然的肅殺之氣,叫人不敢近身。
林晚霁躲在蕭時衍的披風後頭,一時間松了一大口氣。幸好有蕭将軍及時趕到,不然……她可就要生生受這一鞭了。
蕭時衍見身後的少女如同瑟縮的小兔般可憐地跪在地上,一張小臉慘白,心中早已是心疼不已。他今日下了早朝,便來栖龍閣議事,聽聞她來了禦花園,本是想尋她閑談一番,未想她竟是受了薛妙儀如此欺負……她在宮中勢單力孤,要是他早些趕來,她就不會受這樣的委屈了。
蕭時衍想到這裡,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俯身牽過面前少女的手腕,将她穩穩地給扶了上來。
林晚霁自然地接過蕭時衍的搭手,二人一時靠得極近,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近若可聞。這親昵的一幕似是刺痛了薛妙儀的眼睛,她好整以暇地雙手環抱在胸前,冷笑道:“蕭世子可真是憐香惜玉啊,隻是要英雄救美,也當掂量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你壞了本宮的好事,以下犯上,又該當何罪?”
“郡主品行不端,暴虐成性,在宮中仗勢欺人,也敢堪堪給人定罪。”蕭時衍冷冷掃了她一眼,将林晚霁護在自己身後,沉聲開口道“郡主此番肆意行事,輕賤人命,對得起聖上的恩眷,對得起薛老将軍的在天之靈嗎?”
“你給我閉嘴!”提到薛家,薛妙儀面上的神情十分扭曲,她登時睜大了眼睛,擡手指着蕭時衍,咆哮道:“你也配提我父親的名諱?要不是你們蕭家,臨陣脫逃,敗軍潰散,我父親又怎會命喪沙場?你們蕭家身上背了多少條人命,聖上不治你們的罪,還讓敗将之子封了将軍,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薛妙儀有些癫狂地大笑了兩聲,指着蕭時衍,目眦欲裂地吼道:“蕭家害了我薛家滿門,你怎麼還有臉在我面前提我父親?”
“郡主何必自欺欺人。”蕭時衍靜靜瞧着薛妙儀有些瘋癫的模樣,冷聲開口:“我父戰敗,乃是軍中混入細作,與賊人裡應外合,薛将軍援軍遲遲不至,偏逢叛軍殺入,這才緻使幽州失守,并非棄城潰逃。如今我已将幽州諸府悉數收複,得封将軍,郡主莫不是在質疑聖上決策?”
薛妙儀不可置信地輕笑了一聲,眸中滿是滔天的恨意:“蕭時衍,我父親七年前就戰死沙場,你竟還要诋毀于他?分明是你們蕭家打了敗仗,還要降罪到我亡父頭上,真是欺人太甚……”
“究竟是不是蕭家害死了薛将軍,郡主豈會不知實情?”蕭時衍冷眼看着她,神色變得陰鸷起來:“你既得了郡主之位,還敢終日言行無狀,舉止瘋癫,也不怕聖上嫌惡,廢了你的封号食邑?還是說,郡主需要我幫上一把,親自去禦前參你一本?”
“你!”薛妙儀聞言,登時變了臉色,死死咬住唇:“她不過是個小官之女,我打了便是打了,與你何幹?你當真要壞我的事,這般拼命相護于她?”
“是。”蕭時衍上前兩步,将身後的林晚霁擋得嚴嚴實實:“郡主若是為難她,便是在與我蕭家作對。你若是再敢如此欺辱,我定當親告到禦前,讓聖上為我主持公道。”
聽到蕭時衍如此護着自己,林晚霁倏爾睜大了眼睛。
“你……”薛妙儀用手指着蕭時衍,一時間氣憤得說不出話來。說到底,她再張狂,也不過是仗着身後有皇上對薛家的愧念之情,而蕭家如今如日中天,蕭時衍又是征虜北狄的得力幹将,若是真鬧到禦前,聖上如何取舍,自當是不言而明了。
“蕭時衍,别以為你能一直得意下去。你有軍功又如何?你護得了蕭家安穩一時,可護不了蕭家一世。”
蕭時衍冷冷看着她,唇邊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意:“蕭某人也當勸郡主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郡主還是好自為之吧。”
薛妙儀知曉在他身上讨不到好處,也不欲與他多言,隻是冷哼一聲,拂袖走出了涼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