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光正好,林晚霁在菘藍的催喚聲中醒來,不免伸了個懶腰,這才緩緩起來,坐直了身子,移步到梳妝鏡前。
“姑娘可得快些準備着才是,今日是皇後娘娘的千秋宴,您和側妃娘娘還得先去長春宮請安呢。”
林晚霁半夢半醒,打了個哈欠,看見菘藍在她身後三下五除二便挽起一個發髻,不免問道:“菘藍,你見過皇後娘娘沒有?”
菘藍梳頭的手一頓,又馬上恢複了動作:“從前奴婢随側妃娘娘觐見請安時,曾遠遠見上過兩面的。隻是奴婢不敢多看,隻顧着磕頭行禮去了。”
林晚霁扭過頭來,一雙眼睛亮了亮,恢複了些神采,忙問道:“那快些同我說說,皇後娘娘她是個怎樣的人?可好相與?宮中其他娘娘呢?”
菘藍本欲為她簪上钗子,因着扭頭,發髻松散了幾分,不免有些無奈地啞然失笑道:“姑娘快些坐正了才是。奴婢也是聽說,皇後娘娘平和近人,将六宮打理得井井有條,想必不是會為難人的性子。貴妃娘娘要更年輕些,隻是性子有些張揚倨傲……”
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菘藍連忙捂住嘴,四顧了周遭,确認無人後,這才小聲在林晚霁耳邊說道:“姑娘若是碰上貴妃娘娘,可千萬要小心些才是,禮數要周全,莫要讓娘娘挑到錯處。”
“知道了。”林晚霁了然地點了點頭,安撫般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咱們說些悄悄話,這兒又是大姐姐的鳳眠閣,是不會叫人給聽去的。”
菘藍歎了口氣:“姑娘可别大意,到底是在宮中,小心隔牆有耳。”
“你說得是,咱們是得謹慎些。”林晚霁坐直了身子,眼見菘藍利落地為自己簪好發,又細細地描了兩彎柳葉眉,再湊近那銅鏡去看時,鏡中人雪膚花貌,一雙圓圓的杏眼平添了幾分靈動,顯出十足的氣色來。
林晚霁揚起笑意,眯起眼睛贊歎道:“真是一雙妙手,漂亮得竟是叫我也認不出來了。”
“姑娘哪裡的話。”菘藍被逗笑,為她上妝的手左右變換,登時一副芙蓉面便現在銅鏡跟前:“分明是姑娘本就生得好,麗質天成,奴婢再怎麼畫,也是難掩姿容。”
林晚霁被一番話哄得心花怒放,彎了彎眉眼:“菘藍,如今尚未離宮,我便有十分地舍不得你了。要是你日後放出宮去,定要到脂粉鋪子裡當個管事領頭的梳妝娘子,叫京中人都見見你的好手藝才是。”
菘藍聞言,也笑着接話:“既如此,奴婢可就記下了,等着日後尋上姑娘吩咐的好去處呢。”
二人一陣嬉鬧間,林晚霁抿上了口脂,又換好了一身杏子黃的宮裝,見梳佩整齊,這才出了房中,往正殿走去。
林昭若也起了個大早,因着臨近生産的緣故,并未費心梳妝打扮,隻是将發髻高高挽起,顯出十足的幹練來。
見林晚霁施施然跨入殿中,林昭若的雙眸亮了亮,面上也揚起笑意,十分驚喜道:“妹妹今日好一番打扮,果真是清麗脫俗,叫人看直了眼去。”
“姐姐。”林晚霁上前幾步,屈膝行了一禮:“因着姐姐昨日的囑咐,妹妹不敢丢了咱們林家的臉面,也多虧了菘藍……”
林昭若被身邊立侍的連翹扶起身,朝她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既如此,咱們就快些走吧,莫要讓娘娘們等急了才是。”
林晚霁颔首應了聲是,跟在林昭若後頭,二人一道出了東宮,便有一頂軟轎停在外頭。立侍在轎外的太監見到來人,忙躬身堆笑道:“奴才見過側妃娘娘。咱們娘娘體諒您懷着身子,特命奴才們備了一頂轎子給您代步。”
原是皇後宮裡的太監總管胡公公。東宮地處西直門,若是要到禦苑六宮之所,尚有不少的腳程。
林昭若朝他點了點頭,又吩咐連翹遞上去一封錦袋,笑道:“多謝皇後娘娘恩賞。胡公公,這是幾片金葉子,小小心意,還望莫要推拒才是。”
胡公公眼睛眯了起來,接過那囊袋,在手中掂量了些許,這才滿意地将拂塵一掃,笑道:“奴才多謝娘娘賞賜。既如此,娘娘坐穩了,咱們快些出發吧。”
在宮中若非是禦賜,隻有有一定高位品級的妃子命婦才有資格乘轎而行。林晚霁不好越了規矩,恭恭敬敬地站在轎外,随一衆人等往皇後所居的長春宮走去。
約莫走了一刻鐘的腳程,穿過兩道朱紅的宮門,林晚霁小心翼翼地瞧着四周的景色變了幾遭,待到軟轎穩穩停在苑中,這便是到了長春宮了。
轎簾掀起一角,林昭若接過連翹伸過來攙扶的手腕,俯身出了軟轎。胡公公點頭哈腰般朝她躬身道:“側妃娘娘,您裡邊請吧。”
林昭若颔首垂眸,眼神往身側瞥了一眼,林晚霁随即會意,邁着小步跟在她後頭。林昭若牽起她的右手,安撫般拍了拍她的手背,低聲囑咐道:“待會入了殿中,就随我一道請安便好。若是娘娘問了些什麼,如實回答便是。”
林晚霁點了點頭,小心攙扶着林昭若,二人一同邁入殿中。
鳳儀殿,乃是長春宮主殿,妃嫔平日裡前來請安的地方。林晚霁望着眼前雕梁畫棟的宮牆,不免心生了幾分畏敬。兩排身着宮裝的侍女依次排開,林晚霁小心着腳下的門檻,待到入了殿中,便瞧見不遠處上首端坐着一襲朝服的華貴婦人,頭簪金鳳,銜珠而出,眉眼間頗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氣度。
想必這便是繼後盧氏了。待再往瞧見下首時,依次坐着諸多妃嫔命婦,皆穿着合乎品級的朝服,聽見太監通傳,不免都側過目光,往她們二人身上看來。
“兒臣參見母後,願母後福壽安康,千秋滿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