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LVIII
将城堡外的達斯機械獸人族交給蘇洛和許普斯處理後,帶着沉重的覺悟,持續着高速移動狀态的阿爾斐傑洛無畏地潛入了敵人的腹地。
盤踞在城外的敵人數量實在太多了。沒有龍族從者助陣的阿爾斐傑洛一人在地面獨木難支。在空中的蘇洛雖有許普斯從旁協助作戰,卻也是雙拳難敵四手。敗北是遲早的。但是有一個方法或許可以帶來勝機。那就是殺掉領軍的頭領,使整支異族部隊陷入群龍無首的狀态,從内部自行潰敗。
雖然成功的把握就如江中的蜉蝣那般渺小,但也比被成群結隊的敵人圍起來虐殺要強。阿爾斐傑洛終于還是像計劃好的那樣單槍匹馬地闖了進來。
外城門後是一片大面積的室外中庭,一棵參天古樹伫立在正中,被修剪得非常整齊的矮灌木叢環繞。阿爾斐傑洛飛也似的穿過中庭,掀起的風将大片大片的綠葉吹得随處都是。
通往堡内的大門就在眼前。一邊奔跑一邊啟動繪有五芒星紋章的蒼藍魔法陣,吸取空氣中的水分并以魔力迅速催凍的冰槍在紅發男子左右顯出形體。這一切都在眨眼間完成。根本無需揮手,也不必瞄準,橫在空中的四支冰槍呼嚎着飛向城門。在冰槍的利刃下,厚重的石門好似豆腐一般從正面被貫穿。大門帶着悲鳴向裡側倒去。
阿爾斐傑洛直到沖進城内才将腳步放慢,謹慎地掃視着大廳内的一切。懸于頭頂的水晶吊燈散發着粲然的光芒,黃金雕琢的燭台整齊地擺放在被打磨得沒有一絲瑕疵的大理石地面。牆上挂着的一幅幅壁畫栩栩如生。所有的裝飾都極盡奢華,從天花闆、燈飾、牆壁到日常用具,無一不是工匠精雕細琢之作。然而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在異常沉靜的空氣裡,阿爾斐傑洛能感受到的隻有自己的氣息——偌大的城堡,面對外敵入侵竟沒有一個人出來迎戰。
振作起十二分的精神,粗略地将堡内地形初步掌握到手的阿爾斐傑洛沒有過多停留。他再次啟動幻影,向敵陣的更深處邁進,将沒空欣賞的華麗陳設抛在腦後。
這座三面環海的堡壘是盤踞于托斯卡納地區的達斯機械獸人族勢力的領地。既然身處敵人的領土,就必然有相應的兵力把守。阿爾斐傑洛清楚自己正在奔向危險的虎穴中。留守在堡内的敵人一定比城外還要多,隻是暫時躲起來了而已。
堡内的空間又大又空曠。共有五樓的這座城堡,其内部的房間恐怕有幾百個了。敵軍頭目的行迹不知從何處尋找,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敵人埋伏其中,埋伏在哪。盡管如此,阿爾斐傑洛還是義無反顧地隻身前往。他猜測敵軍的魁首一定潛藏在最安全的地方。因此他攀上樓梯,往高處奔去。
接下來是真正的一個人的戰鬥。早在奔赴戰場前,他就支走了德隆和席多。密探的任務原本就是協助和監督,而非沖到前線去和敵人拼殺。席多作為第四等級術士,肯定幫不上忙,而将第二等級的德隆留在身邊錦上添花也沒多大的意義。就讓他們在遠離戰場的地方做觀戰員吧。
孤身奮戰的經曆在阿爾斐傑洛的前半生是很豐富的。從他十五歲出道替薩爾瓦托萊擺平敵對幫派威脅的那時候起,他就常常外出單幹了。可是這一次和往常不同。達斯機械獸人族可不是□□的混混。那是生吞活人的怪物!
體内的血液在翻湧。在比薩斜塔打倒的那個異族,他所犯下的惡行令阿爾斐傑洛震怒不已。被殘殺吞食的農民那最後的慘叫和淚水在阿爾斐傑洛的腦中不斷複蘇……那些血淋淋的場景是無數次參與到幫派打打殺殺活動中的阿爾斐傑洛以前從未見到過的。所以此刻驅使着阿爾斐傑洛前進的并不隻是對首席之位将要不保的擔憂而激發出來的幹勁,更是扛在肩頭身為龍術士的那一股悲憤的使命感。
為了尋找潛伏在城堡中的敵人,阿爾斐傑洛在快速通行中始終用強化了視覺的眼睛挨個搜尋所有路過的房間。瞭望塔,勤務室,仆人房,起居室和宴會廳……全都沒有敵人的蹤迹。和外面不成正比的内部空虛防備沒有懈怠阿爾斐傑洛的精神。很快他就一口氣跑到了四樓。這時候阿爾斐傑洛發現,前方的環境變了。通往上層的螺旋式樓梯在這裡斷了路。事實上,要去五樓必須通過一條Z字形的回廊,從回廊盡頭的樓梯上去。回廊另一端連接的是一間像會議室一樣的空間寬敞的大廳。現在他所在的位置就是這空無一人的會議室。
追逐着無形目标的阿爾斐傑洛急切的腳步停下了。再怎麼廣大的城堡,越是到達上層就越沒有退路。可無論從哪裡看,自己一路上來都沒碰到任何一名敵人。映入眼簾内的隻有花瓶、繪畫、奢華的裝飾品和雅緻的家具。空曠的城堡靜如墓地。難道撤退到比薩的敵人,又一次遁逃了嗎?
恰好就在這時,精靈般動聽的笑聲從身後傳來,将迷惘不已的阿爾斐傑洛心中的懷疑否決了。
黑頭發,紅禮服,藍眼睛、目測年齡不足二十歲的、有着傾國之貌的女人——人類女人。
阿爾斐傑洛轉過身,想了起來。達斯機械獸人族僞裝成人類的時候,其雷壓不可測定。當聚集在這裡的異族都處于還未變身的安全狀态下時,阿爾斐傑洛當然感應不到他們的氣息了。
“竟然單槍匹馬地突入到這裡來了,很棒哦。首席龍術士閣下。”凝神打量阿爾斐傑洛的歐蕾絲塔嫣然一笑,似有秋波從美眸溢出。她把雙手背在身後,調皮地歪着頭,絲毫不顧及危險地站在進犯的男人面前,目不轉晴地看着他,視線大膽而熱烈。
“——敵人麼?”
在不知道以何種方式忽然現身于此的少女的倩影映入紫羅蘭色瞳孔的那一刻,阿爾斐傑洛就集聚了一股魔力在右手食指尖。盡管手臂隻是随意地垂在身側,但是早已經準備就緒的魔彈随時都可以發射。
“哎?不會一上來就要動粗吧?”歐蕾絲塔緊張地擡手捧住胸口,想要表現出不安,但她帶着笑意的藍眼睛卻異常冷靜,訴說着毫不畏懼。“是不是敵人得看你怎麼想了。敵友的界限很多時候并沒有那麼分明哦。”女人邊說邊舔着唇,指尖時而撫弄左肩的一撮頭發,時而又輕輕牽扯衣襟領口的荷葉邊,神情和動作無不刻着挑逗。
二人相距十米遠,阿爾斐傑洛能看清她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吸時前胸起伏的節奏。她的身體散發出香料的味道,連她呼出的氣都仿佛有股花香。
她就這麼下颚微擡,正視着他,用沒有一絲掩藏的輕佻眼神,高調地掃遍他的臉頰,他的胸膛,他的頸脖,他的下|身……
“這招不錯,但不行。”和女人四目相對了五秒鐘以後,阿爾斐傑洛搖頭笑了起來,“試圖通過調情來達到目的的招數對我是不管用的。”
“啊拉,失敗了嗎?本來想喚醒你的紳士風度的。還是說……”語音漸漸輕微下來的歐蕾絲塔好像突然領悟到了什麼一樣“哇!”的一聲嬌喝,“原來如此,龍術士閣下不喜歡女人呢。”
不想和對方讨論自己的性取向問題,阿爾斐傑洛冷笑道,“不過我也是大吃一驚。沒想到我的催眠術竟被你抵抗住了。”
“哦?這麼說,你剛才也是在誘惑我咯?”歐蕾絲塔好像得到了巨大的滿足感似的,盈盈笑着。
事實上,就在歐蕾絲塔對阿爾斐傑洛施以挑逗的時候,阿爾斐傑洛也在對她施以暗示。以眼對眼,通過凝視魅惑對方,取得大腦支配權的邪術……可是當阿爾斐傑洛和歐蕾絲塔互相對視之後,還來不及說出他要對方去做的指令,他就發現自己的魔法被抵抗了。
盡管在接受奧諾馬伊斯訓練時,阿爾斐傑洛就被告知黑魔法對達斯機械獸人族很難起作用。無論是咒術還是催眠術,異族仿佛都有對黑魔法的天生免疫力。阿爾斐傑洛對老師的說法半信半疑,始終抱着哪天有機會一定要試一試、看看到底靈不靈驗的心态。在上次對陣斑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了想要嘗試的想法,真正的付諸行動卻是這一次。可結果恰恰證明了奧諾馬伊斯的說法是正确的。
自己的這件摧垮他者意志的殺手锏居然真的對異族無法奏效。阿爾斐傑洛的心裡是很惱火的。
“好不容易決定向你這女人使用魅惑的催眠術,打算讓你說出你們的頭目在哪裡的,沒想到受到阻礙了啊。如今這樣也好。那就殺了你再趕路吧。”
歐蕾絲塔悠然地朝着他聚斂在指尖的魔力望了一眼,“真是猴急呢。果然你還是對男人更感興趣嗎?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自告奮勇了。”藍色的眸子掃視他全身。“不過呢,我可以變成男人哦。龍術士閣下,你偏好俊美的少年還是成熟類型的男人?哦,不過要是再吃人,我怕王會找我麻煩。隻要讓我嘗到一絲甜頭就沒辦法停止,在不把獵物肌體的每一寸肉徹底啃幹淨前絕做不到松口。很多族人都有自制力差的毛病,我也不能免俗。所以啊,隻好無奈地維持現狀了。”
女人沒完沒了地說着,對着她,阿爾斐傑洛厭惡地皺起了眉。
“你們異族吃人不是稀松尋常的事嗎?”
“什麼嘛,你一點也不知道對不對?”她故意停頓了一會兒,“你的前任沒教過你?”
“教我什麼?”他一臉嚴肅。
“哈,達斯機械獸人族也是有很多種的啊!”
本來,阿爾斐傑洛沒那麼多耐心聽她絮叨這些,隻想快點了結她完事。不過現在,當歐蕾絲塔高聲笑道以後,阿爾斐傑洛的大腦迅速運轉起來。抱着或許可以從這女人口中打探些什麼的心态,他擺出了一副明明很感興趣卻強忍住提問的模樣,就像個求知欲忽然爆發的孩子。歐蕾絲塔向前凝視的眸中舞動着狡黠的光芒。面對這個等待着自己犯錯的敵人,她當然清楚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
“真是狠心的前輩呢,竟然什麼都不告訴你。”歐蕾絲塔按耐住興奮,說,“那個移動人形兵器啊,被我們稱為屠夫肖恩。嗯,肖恩。那一定不是他的真名字。”她咕哝着,嗓音帶着愉悅,“我跟他打過一次照面哦。黑頭發的男人,脖子裡帶着根女士項鍊。一看就是個好男人呢!那樣的男人當然會想要啊!”放肆的笑聲越來越大,又突然止住了。“可是啊,對我族而言那個男人就好像殺戮機器一樣,屠殺了好多好多的族人啊,簡直罪該萬死。我們呐,聚集在王的麾下的将軍以前共有七位。撇開死在‘滅龍之戰’的那個可憐的同胞不算,光是被肖恩和他的龍族跟班殺死的就有兩位。我真的好想把他控制在掌心裡,像拆卸玩具那樣狠狠地蹂|躏。龍術士閣下,你能不能告訴我,那男人真實的名字叫什麼呢?”說罷,她露齒而笑。
阿爾斐傑洛的眉心有些沉郁。歐蕾絲塔說的肖恩無疑就是被自己取代了的前任首席喬貞,阿爾斐傑洛自然知道。
對異族而言,多年來都無法擺脫喬貞的陰影,對他阿爾斐傑洛又何嘗不是呢?
因此他不悅地吊起嘴角,臉上充斥着厭惡。但是厭惡的對象比起喬貞,更多的是沖着那滔滔不絕的女人去的。倘若自己這一次不能向兩位龍王交上令人滿意的打卷,就将會有另一個人像當年自己取代喬貞那般取代自己。阿爾斐傑洛絕不能忍受這樣的命運。所以,他必須消滅所有擋在前方的敵人。
“真是到哪兒都陰魂不散啊。可惜,我沒有告知你那種事的義務。”阿爾斐傑洛抑郁地說着,冰冷的紫眸對準歐絲斯塔,“你是我單獨對上的第二個達斯機械獸人族。沒想到居然是個對男人有着極度渴望的女人嗎?真讓我吃驚。不過也不對,你也隻是外表像女人罷了,對吧?”他刻意拉長的尾音聽起來就像錦緞被劃破,“——母惡魔。”
“毒舌的男人可是不招女人待見的。”歐蕾絲塔絲毫不受打擊地微笑着,“嘛,不過是你的話對此也無所謂吧。”
“廢話少說,你這隻母惡魔在我面前晃來晃去的實在礙眼。”手中的魔力早已蓄勢完畢,就等發射。阿爾斐傑洛邊說邊平舉起他的手,指尖對準女人的面龐,眉宇間露出要将她射穿的狠勁。“既然催眠不了你,那我就親手解決掉你吧。這樣的話就能和你這個多話的女人說再見了!”
不過歐絲斯塔并沒有被阿爾斐傑洛驟然變化的氣勢震懾到。她非但沒有任何驚慌,反而扶着額頭大聲笑了起來,笑得連嗓子都好像啞掉了一樣。她的身體也仿佛被一道驚雷劈中一般踉跄地倒退幾步,直到扶着會議桌才勉強站穩。歐蕾絲塔完全不顧被敵人偷襲的危險,像瘋子那般爆笑着。
“哈哈哈哈哈……解決掉我嗎?你真的以為能做到那種事嗎?踏入陷阱的羊還真會說大話呢。說起來……你沒發現到這一點也是很可愛啊。”
“什麼?”詫異于敵人失常表現的阿爾斐傑洛的臉孔瞬間僵冷了。身後傳來響動。他嘎然住嘴,立即旋身,警惕四周。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隻有他和歐蕾絲塔互相對峙的會議室裡竟突然出現了另外的訪問者。
兩個高瘦的身影從門那端浮現。左邊的男人一頭攏到腦後的灰黑短發,笑容可掬;右邊則是一個銀白色卷發垂腰的冷面男子。
“歐蕾絲塔,一個人玩火可不好。要我們幫忙嗎?”
用夾帶着愉悅的聲音,阿茨翠德說道。雖然說話的對象是黑發的少女,但阿茨翠德紫黑色的眸子卻始終打量着紅發的龍術士,眼神中有着難掩的振奮和好奇。
歐蕾絲塔略有不滿地雙臂抱胸,蹙起眉,“阿茨翠德,安摩爾,說好先讓我和龍術士閣下獨處一會兒的,你們也太破壞氣氛了吧。”
被敵人夾在中間的阿爾斐傑洛俊美的臉上挂着無動于衷的表情,無聲地刺探着三者的氣息。還是一絲雷壓都感受不到。将他圍住的這三個人,都是尚處于人類形态的高位達斯機械獸人族。
完全不能有一絲大意。紫羅蘭色的瞳孔沉靜地注視着身前的兩個男人,并時不時用眼角餘光瞥向身後的女人。阿茨翠德和安摩爾在前方牽制着他,歐蕾絲塔則在他背後大膽地窺視。這時候絕不能有任何閃失。
“三個人……”陷入到被兩面夾擊、退路全無的困境的男人輕聲嘀咕着,并以确認的口吻說道,“那個光頭曾說自己是四将軍之一,那麼你們三個就是剩下的将軍了吧?”
“你很敏銳嘛,龍術士閣下。”阿茨翠德贊歎一聲說,“沒錯,聚集在這裡的就是阿迦述王麾下的三位将軍。我們可是等了你很久了哦。”
“将軍全部到齊了啊,正合我意!省得我一個一個去找了。”
敵人放出的狂言讓阿茨翠德的眼睛倏地一亮。他面帶譏笑,語氣嘲諷地笑了,“呵呵,無知是福,這句話真是沒說錯啊。隻憑你一個人就想對抗我們嗎?就算你是新選拔|出來的首席也是無法同時與三位将軍力敵的。”
阿茨翠德雖然眼神裡流露出對阿爾斐傑洛的無限興趣,但說到底還是輕蔑的成分更多一些。阿爾斐傑洛當然明白自己不可能與三個将軍級别的達斯機械獸人族同時交手還能輕松取勝。然而,即使無法駁斥敵人的話語,阿爾斐傑洛的嘴角依然挂着一抹從容的微笑,朝倚仗着人數優勢而在心理上蔑視自己的敵人回以冷笑。
“你是出于什麼原因對我做出這樣的判斷?是因為肖恩以前沒能敵得過你們的聯手嗎?”
聽了阿爾斐傑洛的話,一旁的安摩爾突然注視了過來。淺綠的葡萄石般的眸子投出斜睨的目光冰冷地審視着自不量力的龍術士。盡管如此,他面無表情的臉龐卻始終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内心變化。
“哈,本來想至少要滅一滅你嚣張的氣焰的,想不到嘴還挺硬的嘛。”倒是阿茨翠德無奈地聳肩一笑了。“雖然很想讓你知道你的想法有多愚蠢,不過我也隻能暫且忍耐一下了!新任的首席先生,我們的王對身為卡塔特使者的你另有安排。必須向入侵的敵人展開雙臂迎接,這樣的作法雖然很令人不爽,可是沒辦法,誰讓王命在身呢。吾等不可違抗。”
“另有安排?”還在苦惱要怎樣同時與三人周旋的阿爾斐傑洛的紫眸怔大了。
“對,如果你真有膽量,就跟我們走吧……”
“誰給你放跑敵人的權力了,阿茨翠德?!”
寥寥三人的會議室中,驚起了一聲巨大的回響。幾乎要震塌天花闆的暴喝突兀地插入了雙方的交談中。說話的人,正是之前指揮大軍與阿爾斐傑洛激戰的、在場三位将軍的同伴。
“疊讓,你……”
“找了你半天,竟然溜到了這裡。”疊讓邁着沉重的步子急急地沖進來。他忽略了阿茨翠德的叫喚,用憤恨的視線怒瞪着阿爾斐傑洛,“小老鼠終于知道自己無路可逃了吧。”
侮辱的話語像是一把尖刀刺向阿爾斐傑洛的心窩。但是對于疊讓的挑釁,阿爾斐傑洛卻連一絲反應也沒有。情況比剛才更糟,現在是被四位将軍前後圍堵着。盡管如此,阿爾斐傑洛既不慌張也不害怕,隻是擡起視線,沉靜地凝視着一路追趕至此的壯漢。
“哎,疊讓,你來得太不是時候了。”龍術士身後的女将軍咕哝着。
“說什麼屁話。”對于要和阿爾斐傑洛一決高下的渴望使疊讓完全顧不得對同伴的尊敬了。“終于把這個人類逼入了絕境。不過這是我最先盯上的獵物。我要和他單打獨鬥,誰也不準插手。”粗糙的嗓音帶着幾分威脅。疊讓用不容任何人反駁的口氣對三名同伴發出喝令,“聽明白的話就趕緊讓道!”
沉默至今的安摩爾皺起了眉。疊讓的聲音太過刺耳,令他感到不悅。他以一種特别灼烈的目光凝視疊讓。十指微微團起,用力地握着。
“不許你對這男人動手。”
疊讓瞪着以冰冷的話音警告自己的銀發男子,“你要阻攔我嗎,安摩爾?”
“我要親自帶路,将這男人領到王的面前,當然得保證他活着。”
安摩爾冷靜地說着疊讓無法理解的話語。他的回答讓疊讓徹底摸不着頭腦了。
“把敵人帶去見王,你在想什麼啊?”
“當然,為确保王的安全,我會和阿茨翠德、歐蕾絲塔牢牢看着他的。不過坦白說,王是最強的存在,他的力量不言而喻。區區一個龍術士要想威脅到王,怕也是想多了。且不說還有我們三人的保護,這男人即使再厲害也不可能有建樹的。隻是以防萬一罷了。”
“——”
厚厚的嘴唇抿成一條線,疊讓以極端不信任的眼神直視着突然變得話唠起來的安摩爾。更讓他惱火的是安摩爾的言語裡始終表露出要将自己排除在外的意思。
“疊讓,”預見到場面又将失控的歐蕾絲塔,隻得在疊讓發怒前輕輕地呼喚他,“你也跟我們一起押送這男人去見王吧?”
金褐色的瞳孔不斷瞪大,疊讓不可思議地盯着向他發出這般邀請的女将軍。他的大腦在短暫間失了神。
這下好玩了。阿爾斐傑洛心想。敵對的将領正在鬧内讧。這難得一見的景象,被他們的敵人深深地看在眼裡。他事不關己地觀賞這一幕,将想要發笑的念頭埋藏在心中。直到前不久還被他認作是一個陷阱的阿茨翠德的提議,如今由于親眼見證了四将軍面紅耳赤的争執而終于确信了,和疊讓意見不合的三人要帶自己去見他們的王是真心實意的。盡管對其中的原因很是好奇,但眼下還是不要插入到敵人的矛盾中。就這麼繼續看他們窩裡鬥好了。阿爾斐傑洛不想逃跑。倘若能在保存實力的情況下不流一滴血地見到敵軍的頭目,那樣就最好了。趁着四将軍相持不下的間隙,阿爾斐傑洛開始在腦中琢磨見到敵軍魁首後的應對之策,并将玩味的眼神再次投注到大發雷霆的壯漢身上。
其實,如今的局面任誰都看得出來,四人中間隻有一人始終處在狀況外。壯漢被孤立了。可身為當事者的疊讓卻根本做不到像阿爾斐傑洛那般把局面看通徹。
疊讓心中翻滾着滔天的怒火。不僅因為滿腔的戰意被澆滅,對同伴古怪的舉動和倡議更是感到無比的不理解。
“不但要私放殺死了我衆多部下的敵人,還允許他在我方的地盤任意通行?安摩爾,歐蕾絲塔,你們背叛了王嗎?!!”
“住口。背叛了王的人是你!”
安摩爾厲聲呵斥一句,冰冷的目光深深一沉,然後很快地調整情緒,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一瞬間爆發的怒氣好像都被隐藏起來,消失得無影無蹤。
然而,這一眼依然被疊讓看到了。安摩爾剛才瞪視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待一個必須處理掉的、多餘的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