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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Chap.3:荷雅門狄(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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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林恩再一次施展了他肮髒卑鄙的伎倆。要給這個不聽話的孩子一個下馬威,讓自己在她的雙親面前樹立威嚴。

“……您好,師父。”被催眠術所迫,她用生硬的語氣回答了老人。

“不在家的日子,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母親蹲在荷雅門狄身前,檢查她的着裝是否完美,把早已經披好的鬥篷裹得更緊實些,衣領的紐扣逐一對齊,鞋帶系得更牢些。明明早就做好了萬全準備,她卻反複再三确認它們沒有差錯,才肯罷手。她按着女兒嬌小的肩膀,手掌堅忍而顫抖,傳遞着複雜的情緒。

“多吃肉,多喝水,勤于鍛煉,保持充足睡眠。”父親也慢慢靠近,用略帶憂郁但強裝鎮定的聲音關照她,伸手碰了碰她的腦袋,溫柔撫摸她的發卷。

荷雅門狄一一點頭,盡可能表現出開朗的一面,讓父母寬心。盡管如此,小嘴卻很明顯地嘟哝起來,一看就知道是想要哭泣的前兆。然而,承繼于父母的堅強個性讓她不願服輸,直到最後,她都沒有哭。

林恩走過來牽起她的小手,昭示着離别時刻終究到來了。這對關系微妙的師徒即将遠行。荷雅門狄會在林恩的帶領下,踏上離鄉尋藥和魔法啟蒙的道路。

“記住,懦弱是你的敵人,勇氣是你的朋友。”昆特西雅最後摸了一下女兒的頭,在她的耳畔輕語,“我們等你回來。”

“我會的。”略作停頓後,她用更加堅決的語氣說,“我發誓。”

XXIV

- 五年前 -

晌午的陽光灑在連接着“龍之巅”與“龍之腹”的狹長浮空山道上,金黃色的光輝給在此暫歇的三名火龍族男性傲人的紅發塗上迷離炫目的色彩。此處恰好離雅麥斯栖息的龍穴不遠,又能朝東遠眺對面山腳下建造着的古老而巨大的訓練場,正是朋友間午後閑聚談天的好地方。

三人中,翁忒斯和費揚斯挨得較近,肩靠肩盤腿抱胸坐着,雅麥斯在二人邊上,坐姿和舉止顯得更懶倦和随便些。

“雅麥斯,你那位契約主人可真是不得了。”費揚斯把目光從遙遠的訓練場收回,對身旁的族人調侃道。衆人關注的焦點在一分鐘前離開了,現在正逢荷雅門狄的午間休息時刻,場上什麼也看不到,他得自個兒找點樂子。“據說奧諾馬伊斯都快被逼得要向族長訴苦啦。”

這一聽就不是什麼好話。而事情也确實如此。預備首席不服管教的傳言這兩日傳遍了卡塔特山脈,根本不是什麼秘密了。雖然費揚斯是雅麥斯平日裡不可或缺的忠實夥伴,可如果遇到能挖苦對方的機會來,那也是絕不會放過的。

“确實不得了。”趁雅麥斯還來不及應答,翁忒斯适時地把話茬接了下來,眼睛中蕩漾着故意拱火的興奮光芒,“你看我們的雅麥斯不正是自從契約締結儀式那日的初相識後,就再也不敢靠近她了嗎。”

“我還以為你們要說什麼呢。”被他們三言兩語惹得甚是不悅的雅麥斯皺了皺眉,但他的嘴邊卻浮現出一絲玄妙的笑意,仿佛對主人的一切情況都了若指掌。“我知道她不用功學習,拉下了修行進度,可那又怎麼樣。”

“你好像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費揚斯趁熱打鐵,刻意佯裝出極為誇張的語氣問道,“上一個把奧諾馬伊斯惹得如此頭疼的龍術士候補生,好像是某個叫阿爾斐傑洛的叛徒吧?”

“啧。”這個名字讓雅麥斯的臉部扭曲了一下,忍不住龇牙咧嘴起來。他雖然不喜歡自己的主人,卻更厭惡這個臭名昭著的男人與自己的主人相提并論。

看着因氣憤而語塞的雅麥斯滿臉難堪的表情,費揚斯繼續傳遞着他的譏諷之語,“我刺到你痛處了嗎,雅麥斯?然而我覺得學生不聽話,老師就應該動用雷霆手段,讓她得到教訓才對。比方說,把她綁起來,拿鞭子抽她。奧諾馬伊斯當初對賈修就是這麼做的嘛。對付這種頑皮搗蛋的劣徒,就該因材施教,以惡制惡。”

顯然是被這通話激怒了,雅麥斯原本有些放松的背脊瞬間挺直,前一秒還空虛地遊蕩在訓練場的目光第一次投向了身邊的族人,眼神像面對敵人似的兇惡地瞪了他五秒,仿佛在一字一句地呵斥他:你敢。

費揚斯見到這個反應,迅速示弱了,他伸手觸碰了下雅麥斯青筋暴起肌肉繃緊的胳膊,向他表示自己隻是在胡說八道。安撫完雅麥斯的情緒後,費揚斯撇過頭,和翁忒斯相互打量了一下臉色,兩個人都露出無可奈何的微笑。他并不是真心覺得應該對荷雅門狄實行體罰,會這麼說隻是單純想試探雅麥斯的态度,而他的反應果然不出預料。明明厭極了人類,卻忍不住護短的矛盾心理,實在是值得玩味。

契約締結完的頭幾天,雅麥斯似乎就已打定主意終生都要拒絕向他的主人抛頭露臉了。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三周,雙方的關系依舊十分僵持,沒見過一次面,也沒說上一句話。這段時間雅麥斯的活動範圍僅限于洞穴和龍神殿膳房間的兩點一線,偶爾和幾個要好的族人聚一聚。他避開任何有可能與主人接觸到的場合,小心翼翼地劃出保護自己的防線。這一切,費揚斯兩人都看在眼裡。

在旁人看來,雅麥斯就像一頭膽小的野獸,莽撞地躲進了巢穴深處的舒适圈。而他自己倒覺得自己像隻皮球漏光了所有的氣,軟趴趴的,沒有一絲動彈的勁道了。從前的他總是對身為人類的守護者們頤指氣使,如今卻壓根不敢出現在主人的面前。翁忒斯和費揚斯沒少來跟他打小報告,傳達荷雅門狄的最新動向,他卻沒什麼興趣聽,每次都懶懶地點頭,一副心不在焉卻又焦慮的樣子。對一個隻有12歲的未成年小女孩兒,他是沒辦法長期維持鬥志和恨意的。他希望能忘掉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仿佛這樣做就可以拒絕承認自己被契約束縛的事實。

然而,他越是堅持回避荷雅門狄,就越是暴露了他的真實想法。也正因不想被旁人說成膽小鬼,今天他才會趁着對主人不利的消息傳播開來的時機,偷跑過來看她訓練,卻沒料到這一避嫌舉動反而更使同伴們看穿了他的内心。

費揚斯為自己的惡語緻了歉,雅麥斯盡管表面裝作沒事了,胸中卻憋着一把火。這把火是燒向他自己的。為自己的不坦率而憤怒。

壓抑着滿腹的責問,雅麥斯站了起來,作出無聊得想要離開的樣子。他切身感受到,隔着足足半座山——這遠到不禁令旁人懷疑他心虛——的距離,偷偷摸摸窺視主人的身影,是一件多麼愚不可及的事。他發誓他再也不要這樣了。

深刻反思一晚上後,他甚至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

同樣是午後吃飯時間,奧諾馬伊斯給予弟子休息的指令然後離開。荷雅門狄用手背擦拭滿頭的汗水,正打算走,卻忽然有一陣帶着魔力的風吹來,把她輕柔短俏的發卷末梢吹離了肩膀。

朝魔力源轉頭望去的荷雅門狄呆愕地站立原地,攜帶着陽光|氣味的這股溫熱魔力起初令她有些陌生,但很快就熟悉了起來,它來自于從訓練場正門大步流星而來的那名火龍族男子,不知何時,他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

“怎麼是你……”沒想到會在此刻遇上這位多日不見的契約從者,荷雅門狄大大的眼睛裡充滿了詫異。

“哼,很意外嗎?身為我的契約者,竟然對周遭環境的變化如此反應遲鈍。你到底行不行啊?”為了掩飾難為情而故意口出惡言的雅麥斯停下了腳步。

其實對于他的到來,荷雅門狄早該有所預感才對。契約者的氣息是無從掩蓋的,正如磁鐵的同極會天然吸引。可是她卻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對方的氣息。一整天的高強度訓練讓她有點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們兩人太久沒見面了。荷雅門狄每天被大量魔導課程纏身,自然沒功夫搭理雅麥斯,即使有心想要答謝他也找不到機會,而雅麥斯也始終沒來看過她,以至于她漸漸都快遺忘這頭火龍了,所以,她才會為此刻雅麥斯的唐突拜訪感到窘迫和措手不及。他這個時候來找她,究竟是為了什麼?

如今,二人間的距離不足五米,彼此都能夠将對方面部的任何細微表情一覽無餘。

這才數周不見,雅麥斯驚訝地發現,眼前的少女似乎變得和上次見面時不太一樣了。曾經因失去生命活性,蒼白如同老年人的頭發,如今帶上了凜冬雪花般的幽亮光澤。她整個人的氣質在雪發的襯托下不再死氣沉沉,平添了幾分活潑和清麗。盡管沉默寡言的性格仍然沒變,但至少,看上去更接近一個年幼少女的形象了。會出現如此顯著的變化,皆因龍族強勁的生命力所賜。

他将這份驚訝藏在心底,一邊專心盯着少女毫無雜質的藍眼睛,一邊單刀直入地用最嚴厲的口吻發出警告,“我聽說奧諾馬伊斯本來準備安排你下周開始體能訓練的,現在看來是沒戲了。之後的課程估計都得往後延。你如果再這樣消極下去,那你将會成為卡塔特史上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畢不了業的龍術士。我有你這麼個中看不中用的搭檔,未免也太丢人了。”沒有用主人而是以搭檔這個詞作為代稱,可能正是雅麥斯還無法完全接納人龍契約、接納眼前這個人類女孩的心情寫照吧。

然而,對面的女孩卻無法體會深藏在火龍心中的糾結情緒。原因在于,她沒法聽明白他的話意。

來卡塔特已經二十多天了,荷雅門狄在與奧諾馬伊斯的接觸中,慢慢習得了最初級的龍語口語用法,日常打招呼之類的交流已不成問題,可是雅麥斯剛才的這番話說得又急又長,搞得她一頭霧水。她記得他是會說自己的家鄉話的,現在卻故意拿她不熟悉的龍族語言來捉弄她,言語間更是充滿了不友好的信号,荷雅門狄原本還算不錯的心情頓時降到了谷底。

她看着這個對自己冷語相向的龍族男子。他隻穿了一件簡易的黑袍,無袖的設計讓他雙臂的肌肉完全展露在外,如拳頭般一鼓一鼓的,像一塊塊堅固硬朗的石頭。而他的話語也冷硬得像臭石頭。

想對他道謝的念頭瞬間煙消雲散。她很感動于他的付出,使她的生命不再枯萎,但是他待人接物的驕橫态度,卻總能點燃她的逆反之心,澆滅那些僅存不多的好感。

數秒的沉默後,荷雅門狄把身子倔強地側了過去,不再看他,也不說任何話。感到自身存在被忽略的雅麥斯險些當場發飙,盡管勉力遏制住暴怒的情緒,但說話的語氣非常不中聽。

“喂,你聾了嗎,聽不見我的話嗎?”他往前大踏兩步,用龍語怒吼着,威逼她面對自己,就差直接拿手去拽她了。

而她用芬蘭語決絕地回答道,“你擋到我的路了。”

眯眼打量了下對方的神情,就在雅麥斯愣住的時候,荷雅門狄快速邁出腳步,把契約者丢在身後。

她想,他一定被她氣到了,而且氣得不輕,因為在這件事後連續四五天,他都沒再出現。荷雅門狄照常在每日早上六點抵達訓練場,接受奧諾馬伊斯的教導。這時她才猛然發覺,林恩也有段日子沒來視察了。荷雅門狄為他的缺席感到輕松,但是對于雅麥斯,她的心情卻有些複雜。她承認在氣跑這頭傲慢無禮的火龍時,自己的心中隐隐升起了一股複仇的快感,可這股快感很短暫,她隻要想起他,就會感到莫名的擔憂和疑慮。

學完全部的結界鋪設後,輪到浮空術和幻影瞬移類魔法了,而在常規的魔導課程外,奧諾馬伊斯特别給這名年輕的女弟子追加了一門新課程——體能訓練。荷雅門狄要在一天課程結束後,繞訓練場的圓形擂台小跑兩分鐘,這是熱身,随後依次是弓步壓腿,兔子跳,俯卧撐平闆撐和仰卧起坐每樣數組,最後,她将從“龍之腹”到“龍之爪”進行勻速長跑,路程足足有三英裡,在回到山腰的别墅前,還有四五百格台階等着她去跨越。其實,每天光從住處趕到訓練場,就已經要花不少體力,現在荷雅門狄将要做的,隻是進一步把走路換成跑步。做完全部項目方可休息。

“術士在體質上存在先天不足,成為龍術士後也一樣。因此,聰明的龍術士會用各種方式進行後天彌補。這既是使自己變得更強大、更無懈可擊的鍛煉,同時也是一種對毅力的考驗。女性龍術士你并非第一個,然而能做到首席龍術士,你無疑開了先河。你一定要好好磨練自己,各方面都做到最佳,讓自己配得上這個位置。體質是你最大的弱點。你如果想在将來與達斯機械獸人族的戰鬥中不吃虧,就必須克服這道難關。”奧諾馬伊斯如此對她說。

經過那日師徒二人的談心,她就已經答應老師,再也不馬虎和偷懶了,林恩也好長時間沒來煩她了,荷雅門狄終于能沉下心來,投入這魔鬼般的訓練中……

又是一天過去了。充分信任着弟子的奧諾馬伊斯先一步離開訓練場,留她單獨完成後面的項目。荷雅門狄一絲不苟地做完全部的熱身運動,在原地繞圈慢走了一會兒,稍稍恢複一下力氣。她需要充沛的體力以确保自己能一刻不停歇地跑回兩座山以外的住所。長跑的過程很枯燥,總時長約要二十分鐘,好在沿途的風景足夠秀美,即使每天都路過同樣的地方,看到同樣的山川雲海,她仍然沒有看膩。

蜿蜒的山下小道,慢慢變成了浮空的橋梁,在去往主峰“龍之巅”的空中山道前,她隐隐感到遠方有魔力的氣息在震動。随着朝主峰不斷靠近,這股氣息越來越濃密,也越來越讓她陌生。魔力在卡塔特山脈并不稀奇,這裡是龍族的故鄉,每頭龍都仿佛自帶着一個巨型的魔力磁場,不同的魔力彼此交織彙聚,滿天滿地都分布着,想要具體分辨它們的攜帶者可不容易,何況她閱曆尚淺,有很多龍族她還不認識。待她努力分辨後,她終于确定了,這不是雅麥斯的氣息,而是兩股她從未感受過的魔力混合在了一起。其中有一股,她感知起來非常吃力,不太像龍族,莫非是龍術士?

荷雅門狄假裝不動聲色地繼續前行,以勻速跑上主峰的盤山路,未知的魔力已經相當近了,她已做好心理準備,突然,兩個男人從拐口的一塊大石頭後面走了出來,荷雅門狄下意識把眼睛瞟向别處,裝作自己在想事情沒留心對方的樣子,結果卻适得其反,差點朝他們身上撞過去。

被自己這愚蠢的行為驚得忍不住想痛罵自己,荷雅門狄當即停頓下來,身體僵硬地倒退兩步。這條狹窄的山路最多隻能允許五人并行,意外的狹路相逢讓雙方都有些尴尬。

他們一個藍發,另一個頭發燦若白金,同時停下腳步盯着她,把她盯得有些發毛。藍發的那個扭頭對同伴耳語了兩句,語氣輕佻,表情帶着不屑。鉑金色發的男人朝對方搖頭笑了笑,他的面龐沉穩而平和,相比之下更友善些。他們在讨論我嗎?荷雅門狄一臉懵懂無知,心裡卻在盤算該怎樣擺脫這兩頭攔路虎,避免被他們刁難。這時,她看見鉑金色發的男人朝自己走近了一步。他帶着溫柔笑意的面容使她的戒心卸了大半。他用手指了指她的終點,顯然知道她要去的地方是“龍之爪”的别墅群。這個男的,和我一樣也曾經是龍術士訓練生?帶着這股不成形的猜想,白發女孩朝他輕輕點了點頭,小跑着擦過他們身邊。

不知為何,她居然為這次遭遇的對象不是那頭臭脾氣的火龍而感到些微失望。

當她跑出一段距離後,她偷偷回過頭瞄了他們一眼。兩個男人已沿着直通彩虹橋的康莊大道疾行而去,很快就要離開卡塔特的領域了。他們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我無法準确地把他們兩人的魔力完全區分開來?她想,發色像銀色金屬的那個一定是龍術士。他很強大,至少遠比現在的自己強。他和他的藍發同伴會嘲笑她的弱小嗎?他們剛才在談論她什麼?猛烈的挫敗感促使荷雅門狄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住處,累得氣喘噓噓雙腿發軟,卻恨不得馬上就開始明日的訓練。盡管外表看不出來,但她從小是個不服輸的人,母親就一直拿她和鄰居家的男孩們作比較,說她比男孩子心氣更高,更難管。她在心底保證,一定要變強,一定不會再讓自己陷入到這種手足無措的境地了。

然而,在成為一名合格的龍術士前,有一個問題迫切需要解決。她在翌日的訓練中,向奧諾馬伊斯表達了自己的憂患。

聽不懂雅麥斯的話,也聽不懂那兩個男人的話。守護者們來自世界各地,母語種類繁雜,但是在多年與龍族共同生活的熏染下,他們早就把龍語當作官方語言,更不要說那些能變成人類的龍族了,荷雅門狄想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奧諾馬伊斯是一個飽讀詩書,通曉古今一切知識的長老,對人類世界的數千種語言都有研究,一直以來他都是通過荷雅門狄的母語來跟她交流,近幾天才開始嘗試用龍語,不過,說稍微長一些的句子時,就得切換成芬蘭語,否則弟子難免會聽得雲裡霧裡。

“你想學龍語?經過這段與我共處的時間,我想你多少應該有些耳濡目染。至少我們日常交流已經沒有太大的障礙了,不是嗎?”

“可是,我沒法聽懂太複雜的詞句,就比如現在,您為了遷就我,不得不說我的家鄉話。我不想老是這樣。”

“你說得對。但隻要你能明白我的意思,用哪種語言并不重要。我對你的要求是你必須在半年内熟練掌握我教給你的所有魔法。至于龍語嘛,我不會專門浪費時間給你開這門課,我以往的學生也都是通過自學成才的。把你的課後業餘時間利用起來。我可以借給你相關書籍。這是我唯一能幫到你的。”

“……您覺得這樣公平嗎?”

“我也希望這個世界充滿公平,但現實往往不遂人意。”

荷雅門狄沉默了。但這種沉默,卻不是沒話說,反而是一種認同。她帶着令人羨慕的力量而生,卻也因此缺失了大部分人擁有的健康。而今,她又靠龍族的恩惠補全了這一缺陷。她本身就是造物主不公平的體現。

奧諾馬伊斯看着一言不發低着頭的少女,似乎意識到自己說得過于負面了,不能讓這個歲數的孩子抱持如此消極的态度面對人生。“公平因人而異,好比每個人與生俱來的天賦。”他補充道。

“我要是能做個普通人就好了。”她不甘心地小聲咕哝着。

“你的天賦,使你注定一生不同于常人。”

“我不想要這些天賦。”

“傻孩子,還在說這種糊塗話嗎,莫非你想做一個毫無反抗能力的人?”他擡起半邊眉毛,搖了搖頭,“當你被強盜殺死,被侵略者殺死,被統治者殺死時,你會懷念你此刻唾棄的那些東西的。”

似乎難以反駁老師的這番話,荷雅門狄隻得安靜地垂下腦袋。

眼前的少女依舊迷茫,奧諾馬伊斯又急又氣,但在引導她時,仍舊充滿了耐心。“用你的天賦,去做你自己認為對的事。”他低聲鼓舞她,“如果此路不通,那就嘗試着做大多數人認為對的事。”

擡頭望着老師慈祥而深邃的眼睛,白發女孩似懂非懂地抿了一下唇。

“要開始訓練了。荷雅門狄,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了。”

“好。今天,我要教你‘幻影’。”

當晚,荷雅門狄照常做完長跑前的熱身運動,一邊擦拭滿頭的汗水,一邊慢走在古舊的石闆路上恢複體力,忽然,一股奇妙的氣流促使她扭過頭。無人的訓練場門口有某種東西吸引了她。反複琢磨後,确定了自己的感應結果正确無誤,她無奈地歎了口氣。

雅麥斯邁着堅實的步伐走向大門,進來後,一眼就鎖定了她。

他用把玩的眼神将她全身上下掃視一番。她簡樸的訓練服已被汗水濕透,變得有些透明,半濕的秀發緊貼面龐和後頸的肌膚,微喘的氣息伴随魔力在空中流轉。無論怎麼看,她都像隻楚楚可憐的小兔子。雅麥斯感到,體内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被漸漸喚醒了。“真是個勤奮刻苦的小女孩……”他眯眼低吟,提醒自己今晚來的目的。

訓練計劃被打亂讓荷雅門狄心中憋了一口不愉快的悶氣,何況她早已鼓勵過自己做好直面這頭火龍的準備,不會在他面前表露出半分怯意。“如果你,想要嘗試和我進行……友好的溝通,那麼……請使用,我能夠聽明白的……方式。”

看着生硬地說着龍語的少女,雅麥斯微微翹起嘴角,差點笑出聲來。他喜歡欣賞她茫然無措的樣子,喜歡制造令她困窘的狀況,但是,還不能一下子就讓事情達到最高|潮。畢竟,他這回可是抱着“友善”的目标過來的。“哼。那麼就展現我的大度,滿足你好了。”他轉而使用起和芬蘭語非常相似的愛沙尼亞語。

然而,他言語中的施舍,卻讓荷雅門狄起了反抗的念頭,他炙熱的眼神,更令她難以招架。“你有什麼事嗎,我有點忙。”

“噢,我知道你最近在練什麼。那我就不賣關子了。我是來幫你補課的。”

“你也會魔法?”荷雅門狄不由地吃了一驚,不過馬上又恢複了之前的神态,淌着細密汗水的小臉上充滿了警惕。

雅麥斯凝視着眼前這個明明很累卻堅持不肯松懈半分精神的小家夥,目光慢慢變得柔和了,不得不承認,她的身上有股惹人憐愛的氣息,成功激起了他的保護欲。不過,天生的驕傲使他不會輕易承認錯誤,他的語氣仍然很兇,近乎于粗魯,“魔法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是一些花架子罷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技巧都是徒勞。”這頭雄壯的火龍說到盡興處,不禁仰起了下巴,嗓門中傳出愉悅的笑聲,牽動着頸部喉結一顫又一顫地抖着。“我們龍族相比起缥缈的魔法,更喜歡真刀真槍實打實幹。不如就讓我來教你幾招好了。”

“你要做什麼?”

“幫你這小家夥提升體能啊。更準确地說,是力量。”

“我沒空。”總覺得對方懷着歹意,白發少女斷然拒絕,“我要跑完三英裡的路,還要回去看書。”

“别浪費時間。你想學我族的語言,多和我說話就行。現在,還是幹正事兒吧。”他一邊不耐煩地催促着,一邊朝她走近,冷不丁地伸手去抓她的手腕。

“别過來。”錯把這一舉動當作他企圖對自己施加傷害的信号,荷雅門狄驚恐萬狀,連着大退了三步。

她越退,雅麥斯就越想靠近她。“把我當作沙袋,向我揮拳,你應該做得到吧。還是說,你壓根連打架都不會?我可不想有這麼個沒用的搭檔啊。”

火龍步步逼近的踩點聲,猶如鐵錘一樣猛擊在荷雅門狄的心口,無處可退的情況下,她隻能急中生智使出白天課堂上剛學會的“幻影”。随着意念的閃動,她小巧的身影出現在了訓練場的另一端。

對面的男子很明顯有些不理解她的這個行為,呆站在原地,沒有馬上跟過來。盡管雙方相隔的距離暫時還算安全,可是渾身顫抖的少女卻無法完全将危機感從心中驅散,休眠的戰鬥素養正在被慢慢激活,若非對方是她的契約者,她肯定早就用魔法打他了。

“奧諾馬伊斯教導我成為一個優秀的戰士,而不是無腦的莽夫!”她虛張聲勢地大喊,“你不想要我做你的搭檔,我還不需要你呢!”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雅麥斯頓時大發雷霆,怒聲響徹訓練場,敲擊着四周的磚牆。

“我不需要你!我讨厭你!”荷雅門狄沙啞的嗓音帶上了一絲哭腔,用力嘶吼回去。

她情急之下的宣言,猛烈又無情,清晰地擊穿了雅麥斯自高自大的頭腦,令他呆愣當場。他承認,他原本确實是抱着不友善的企圖,想要報複她上回敢對他不尊敬的放肆行為,可是,在見到她後,他就慢慢打消了惡作劇的念頭,發自真心想幫助她進行訓練。一番好心被誤會,深感憤恨的雅麥斯死死地咬緊牙關,半天都吐不出一句話。他完全喪失了判斷力,不知道她是在氣頭上才會這麼說,還是她真的讨厭自己。

荷雅門狄吼完這一嗓子,自己都不免吓了一跳。她就算再讨厭一個人,也從不會把情緒外露出去。然而這一次,她卻直白地表達了她對雅麥斯的厭惡。但這不能怨她。誰讓他總是粗暴地闖進她為自己圈好的安全地帶,幹預她的日常計劃,總是惹她生氣呢。每次都是這樣。這頭火龍好像有幾百種方法激怒她,折磨她。隻要他出現在她周圍,她就很難保持心平氣順。

再也受不了雅麥斯刻骨鑽心的盯視,荷雅門狄像個逃兵,飛快而踉跄地跑離了訓練場。搖晃的腳步中,既有着被愚弄和欺淩的憤怒,也包含對自己失态的疑問。那一晚,她鑽進被窩哭了很久。直到顫抖着沉睡過去,眼角的淚都沒有幹透。不甘和委屈化作毒龍爬進她的夢。即使在最深沉的夢境裡,火龍的陰影仍然籠罩着她。她這輩子都别想擺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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