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玩笑要适度。你們别鬧了。”幾人中，奧利弗的表現最為克制。他似乎想起了荷雅門狄的師父就是不幸墜崖而死的，因此頗為在意地朝她望了過去。“這要是一個沒搞好，真會出人命的。”

“你這話倒是提醒我了，”馬爾科姆的表情煞有其事，“下次咱們要是和那家夥分配到同一個時間巡邏，可一定要離他遠點，别給他機會禍害自己。一般人還真不一定能敵得過他那個重量呢。”

此時，凱齊爾被冷落在了一邊無人關心，他的堅持也沒有得到朋友們的理解，但至少有人能看到他的辛勞。“馬傑拉，你願意上嗎？”荷雅門狄的聲音适時響起，将衆人的注意力喚了回來。

“啊，我很榮幸。”

“那就換你來吧。”她朝凱齊爾點頭以示感謝，同時不忘叮囑馬傑拉，“要保持這個姿勢哦。”

“如您所願，首席大人。”這位來自奧爾良的守護者立刻挺身上前，替換下垂肩而回的凱齊爾。他采取與他相同的站姿，唯獨頭昂得更高，胸膛也直直挺起，就像一個凱旋的英雄接受國王的檢閱和褒獎。他覺得自己此刻的帥氣風采一定特别吸引人，卻不知那位緊緊盯着他的女畫手心中所想的并非是他的英姿飒爽，隻有手中的創作。對于這男人極力想展現的、那近乎求偶般的姿态，荷雅門狄并沒有多加在意。

結束了與夥伴們愉快聚會的雅麥斯，單手拿着一本裝幀精美的書籍，在尚未步入首席居所的大門前，一陣陣嬉笑聲就已飄入耳中。他加快腳步，來到後院，一眼便看到那幾個熟面孔果然又來了。這些家夥總是一逮着機會就往荷雅門狄的跟前湊，假借看畫之名，或殷勤備至地幫忙整理畫具，或分享最近族内的趣聞轶事，展示各種小把戲和小心機，目的無非是想要借機與他的主人增進交流，博取她的關注。尤其是荷雅門狄沉迷于畫畫後，他們就更是變本加厲，即使沒輪到他們當值服侍的日子，也幾乎每天都要來找荷雅門狄，陪她共度半晌時光。雅麥斯對他們的獻媚行為已經縱容了太久。這一次，他決定要扮一回惡人，給這些過于放肆的家夥們一點提醒。

雅麥斯故意哼了一聲，立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幾個男人早已經站得腿腳酸脹，有的彎着腰，有的則幹脆坐在了地上，此時，他們瞬間變得持重而收斂，蹲着和坐着的趕忙起身，站着的也自覺與荷雅門狄拉開了距離。荷雅門狄早就察覺到雅麥斯的到來，面上不動聲色，隻輕輕對他笑了下。火龍緩緩走近，以令人敬畏的嚴肅目光在這些站得畢恭畢敬的男人們身上掃過，震懾着他們，當他的目光最後停留在荷雅門狄的臉上時，又立刻變得柔和。

“我也隻離開了一小會，這裡就變得異常熱鬧啊。”雅麥斯讓聲音出現一些調侃的意味，但更多的是不容忽視的威嚴，“你們的幫助固然值得表揚，但首席更需要一個安靜的創作環境。過度的熱情隻會适得其反。看你們這東倒西歪，不正不經的樣子，像什麼話？不要把守護者圈子裡的那些不良風氣帶到首席的面前來。你們可以敬愛她，仰慕她，但也必須學會應有的尊重和界限，知道嗎？”

“是的，雅麥斯大人。叨擾了首席大人這麼久實在是對不住。我們本來就打算要走了。”

奧利弗回答後，甚至無需與同伴們通氣，衆人便迅速領會了他的意思。幾個守護者默默地退避到更遠的地方，為雅麥斯騰出空位，而正給荷雅門狄當模特的馬傑拉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滿目糾結地看向了她。他試圖放松身子，向首席表達他離開的意願，卻為時已晚。

雅麥斯拍了拍他的肩膀，力度之大，幾乎讓他踉跄。他笑眯眯地看着馬傑拉，那火紅色的眸子裡既有謝意，更有責備和威脅，“辛苦你了，馬傑拉。但我想，首席已經不再需要你了。”

氣氛凝重了起來，大家立即意識到他們的行為不僅不受歡迎，很可能今後都将受到限制。

“瞧我，居然把你們留得這麼晚。”荷雅門狄為雅麥斯隻是表現出這種程度的“發火”感到一絲慶幸。她果斷地接過話題，語氣溫柔而充滿歉意，“是我的疏忽，真該拿幾把椅子給你們坐的。哪怕隻是站着看我畫畫，也足夠累人的了。都回去休息吧。以後有機會，我們再一起把這幅畫完成。”她的話語中既有對衆人的體諒，也有對雅麥斯作法的默許，同時還給了他們一個體面的退場理由。

“那我等先告退了。”奧利弗和朋友們紛紛點頭緻意，恭敬地退出花園。馬傑拉也朝二人微微鞠躬，轉身跟上了隊伍。

随着衆人離去，周圍的世界恢複了甯靜。一種微妙的默契彌漫在空氣中。兩人互相對視，忍不住笑了一笑。

雅麥斯湊近到荷雅門狄身邊，隻離她半個身位。他的主人放下畫筆，錘了一下肩，留意到他手裡的書，立刻搶了過來，“這是什麼？”

“是一本自然風光的圖鑒，我想你可能會用到。”

她翻了幾頁，又合上。“嗯，不錯。雖然我還沒開始練習水彩畫，但可以先備着。”

雅麥斯在擡頭望着自己的女孩臉上看到了他所期待的快樂和滿足的笑。他也露出了笑，用一個非常輕柔的力度吻了吻她的前額。

“你畫了什麼？”當目光對準那幅未完成的畫作時，雅麥斯的眼神變得好奇了。畫上畫着凱齊爾的臉和馬傑拉的小半截身體，看起來頗為生動。雖然他很想為女孩畫技的進步而贊歎幾句，但内心的一些小情緒卻又讓他不禁賭起氣來，酸溜溜地小聲叫嚷道，“你都還沒有畫過我呢。”

“你吃醋了？”她憋着笑。

“下次畫我。”他不承認也不否認，隻是強硬地要求。

“可以是可以，但你得排隊。”她笑得意味深長，“我都跟他們說好了，要把這幅畫畫完的。”

“可你也沒說不能插隊啊。”他繼續不依不饒，臉上露出了孩子般的任性。

“你真是小氣死了，雅麥斯。”

“那你愛不愛這個小氣的我？”

“愛，”她無奈又寵溺地回答，看着他眼裡的光一點點亮起來，“你怎樣我都愛。”

雖然答應要為雅麥斯作畫，可荷雅門狄卻遲遲都沒有動筆，一直苦于找不到“那種”感覺。他們實在太熟悉了，熟悉到她幾乎見過他的任何樣子，甚至包括睡在床上的樣子，她總覺得畫一個與自己如此親密無間的人會非常怪。至于那幅全身肖像畫的後半部分，後來是在雅麥斯的“監督”下完成的，把繼續擔任模特的馬傑拉和其餘觀看者吓得大氣都不敢喘。盡管如此，完成後的畫作還是讓畫中的兩位主角不免得意。與表現相對謙遜的凱齊爾相反，馬傑拉按捺不住内心的雀躍，向他的朋友們炫耀起這份殊榮，事情很快傳到了其他守護者耳裡。迪特裡希調侃他博得了少女的青睐，卻要小心自己的手。一想到雅麥斯很可能會為了荷雅門狄而找他秋後算賬，他便立刻老實了。并非所有守護者都為首席與火龍王後裔的關系唱贊歌，也有部分守護者表示了不屑。他們認為荷雅門狄隻是仗着雅麥斯的喜愛才得到如此待遇，而她離成為真正的首席龍術士還為時尚遠。當然，這些牢騷都是在私下裡流傳的，沒人敢公開挑明對首席的不滿。雅麥斯和他的幾名親信嚴格打壓着族中對荷雅門狄不利的言論，任何危害到首席正面形象的妄議，都會被他們迅速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