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垂墜着鴿血紅寶石的額飾更讓人犯難些,寶石兩側分出了三道金鍊,又在耳朵上方一寸并于一條,額頂兩側環扣上還系着金色的流蘇,整條額飾的鎖扣在腦後,是非常華貴和繁複的設計。
但在之前的行動間,鍊條和流蘇早已與黑色的卷發勾纏在了一起。
齊染未發一言,隻微微直起身,盡量耐心地把頭發從鍊條中解開。
商成洲垂着腦袋,感受着他在自己頭頂的動作,覺得有些令人羞恥。
“對不住,不想打擾你休息的——嘶。”
頭頂一陣細微的刺痛,齊染總算把那頂頭飾拆了下來,也難免帶下來了幾根黑色的頭發。
“扯平了。”齊染淡淡道,一手将飾品放在一邊,一手環過了他的脖頸,尋摸着他後頸項鍊的鎖扣。
頸部裝飾的鎖扣更好解些,三兩下便都卸了下來,直讓商成洲覺得肩上一輕,渾身都松快了些。
“先這樣吧,多謝,剩下的我自己來。”
齊染聞言,眉梢微挑,手指卻緩緩下移,冰涼的指腹貼在商成洲腰腹處,冷得他下意識繃緊形狀分明的腹肌。
蒼白的指尖卻趁機伸進腰鍊和肌肉的縫隙中,随着指尖輕輕往外一勾,細長的金色腰鍊便在堅實的蜜色肌肉上勒出了鱗片般的痕迹。
“這個,你自己也能解麼?”
商成洲緊繃着腰腹,有些莫名緊張地道:“沒、沒事,不行就直接扯斷。”
“太浪費了,這般精巧的做工。”齊染垂着眸子,食指指尖輕輕勾着那金色的腰鍊,拇指指腹則一點點撚過環扣,梭巡着解法。
兩人相隔不過一掌距離,商成洲甚至都能感到齊染的吐息。
他擡頭偷偷瞥了一眼齊染的神色,隻覺得他面色很平靜,仿佛真的隻是在認真尋找鎖扣的位置,便下意識地深呼吸了一口,想讓此刻吵得有點惱人的心跳平靜下來。
然而随着他的動作,腰腹的肌肉起伏間難以避免地擦過了齊染的指尖。
“嘶——”商成洲狠吸一口氣,将腹肌崩得死緊,再不敢吐氣了。
齊染似笑非笑地擡頭看了他一眼,“咔哒”一聲,便将這細碎的腰鍊解下了,上身也緩緩退回遠處。
随着兩人距離拉開,商成洲頓時覺得此處空間稀薄的空氣都充盈了些許。
齊染從儲物仙寶中取出一套一套黑衣:“既然飾品都拆了,衣服也換了吧,按照我的尺碼備的,你且将就穿着。”
商成洲動作迅速地換上,上身那紅綢束胸實在找不到解法,便被他粗暴地直接扯成了布條,拿過齊染給的衣服随意一裹。
兩人雖然身高相近,但是齊染的身材更纖瘦些,商成洲總覺得胸前有些緊繃得難受,便隻能将領口稍稍扯得更大些。
但不管如何,換上這一身男裝,總算讓他覺得舒暢了許多。
女孩子可真是不容易,為了漂亮竟願意穿戴這麼麻煩的東西……他不由得感慨道。
“我好了。”商成洲招呼道,示意齊染不必再背着身。
齊染轉過身,朝他伸出手,商成洲握住那冰涼的手,輕一施力就将他拉了起來。
“不用再休息了嗎?”商成洲疑惑道。
齊染将被褥随意地團成一團,塞回儲物戒中,清淺地一點頭:“嗯,休息好了。”
見他眉眼間确有幾分愉悅模樣,商成洲便不再多問了。
齊染揮揮手道:“跟着我,我們四周看一圈。”
商成洲立刻提起心神,警惕地跟随在齊染身後,但随着他們走了一圈回到原處,卻依舊風平浪靜。
四周仍是宛如凝固在時間裡,一眼望不到邊界的桃林。
“唔……”齊染指骨輕抵着下巴思忖着,仿佛明白了些什麼。
“如何?”商成洲緊張地看着他。畢竟這種動腦子的活計屬實不是他的專長,若是齊染也沒有辦法,兩人真要困死在此處了。
齊染目光掃過四周,緩聲道:“乙木己土,巽三坤六。六斷西南,下斷東南。震上三九轉巽以木化風,坤下三六轉乾……”
“停!”商成洲打斷他,露出了求饒的神色,“我聽不懂,你隻需要告訴我要做些什麼就好了。”
再聽下去,不需要陣法動手,他絕對會先瘋在這裡。
齊染嘴角微挑,指着林間碎枝密影間投下的金色光柱:“這些光柱,投射在地上各有長短。我方才數了下,正好結成了六十四卦。”
“但卦象太滿反而有異,天地本不全,萬物皆有缺。”
“天道有缺,天人亦有缺,盡善盡美隻存于一瞬,不完美才是永恒。因為有缺才會有無限變化,才能組成流動的時間。”
商成洲似有所悟:“那我們現在是要去造個缺口?”
齊染輕輕點頭道:“正是,算出此地缺在何物,再毀其卦象即可。”
商成洲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撸起袖子興緻勃勃道:“這個簡單,你告訴我砍哪兒,我來。”
于是,商成洲在齊染的指揮中,在林間修理出合适的枝葉間隙。
誰也沒想到,烏焰刀在段氏天澗裡第一次出鞘,竟是為了砍樹。
商成洲頗有些唏噓地砍下最後一根粗枝,突然驚覺臉上似有微風拂過。
他從枝葉中探出腦袋,一臉詢問地看向齊染,齊染朝他點了點頭,将臉側被風吹亂的雪發别到耳後。
“走吧,風是氣在流動,我們跟着風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