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客子驚疑不定地看向立于雷光中的黑衣刀客,目光在他的鎏金瞳、深膚色上停留片刻,最終緩緩移轉到了他手中的那把烏黑長刀之上。
“聖、聖族人?!這妖刀……”
“呵,妖人、妖鬼、妖刀……”商成洲垂首看了一眼伏在段采身上低低嗚咽的段菲菲,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冷得像冰。
“我算是明白了,隻要不合你的意的,都是妖。”
“那天一妖人,斷我仙門千萬年基業,是千古罪人!此地與他脫離不了幹系,可不盡是妖物!吾哪裡說錯了?!”
随着蠱蟲躁動,流客子七竅源源不斷滲出血來,但他咬牙捏訣,虛空中竟又是一隻巨手浮現。
商成洲神色一凜,正沉身準備應對,卻看到那巨手猛然砸下,竟将流客子身後被蠱蟲折磨得痛苦打滾的陣修們轟然一掌便拍成了肉泥骨碎。
“你!”商成洲并未料想到這老賊竟狠絕至此,訝然過後便冷笑一聲,“你這做派,可看不出半點仙人樣子。”
“待我奪了此地力量,出得此界重鑄仙門,自會為他們修書立傳!”
血泥之上,濃黑血氣朝流客子源源不斷地輸送而去,他雙眸赤紅如血,七竅不再滲血。
而随着血氣吸收,虛空中的六臂巨靈神像身形已愈發凝實,赤紅到發黑的皮膚上流轉着宛如血液流淌般的詭異紋路。
“若非情況如此,我也不想招惹聖族人,是你逼的!”流客子咬牙道,雙手法印變換,向前一指。
“去!”
那巨靈神像在虛空之中無聲怒吼,随即四掌翻飛,無數巨掌在商成洲前後四方浮現,掩住了那雙燦若融金的琥珀瞳孔,将他隔絕鎖死在這小小空間内,随即以撼天動地之勢狠狠落下。
“轟——轟——轟——”
巨掌連番猛擊,将地面都拍出了深坑,揚起連天塵土。
想到這此處最大的攔路虎多半已被拍成肉泥,流客子嘴角上挑,忍不住露出暢快的笑意。
“叮鈴”
突然,他耳邊響起一聲輕靈的鈴聲。流客子下意識屏息内視,卻發現蠱蟲仍被渾渾血氣壓制,并無異動。
他警惕地掃視四方,卻瞥見一道紅影驟然掠至左旁,長腿如鞭朝他直直劈下。
“太慢了!”流客子冷笑一聲,正欲側頭躲過,哪知右腦卻猛然遭受重擊,踹得他頓時眼冒金星。
“什麼——!”他身形微晃間看到一柄紅木折扇已逼至自己咽喉處,便急忙立刻聚起血氣抵擋。
“叮鈴”
又是一聲鈴響,紅木折扇在觸碰到血氣的一瞬間,便如月光般渙散了。
流客子瞪大眼睛,卻頓覺膝蓋處一痛,兩道血線從膝蓋處斜飛而出,若非他及時以血氣填補修複,此刻怕已被挑斷了腿筋,直直跪在地上。
他放開神識,卻發現自己無法鎖定來人。
他知道這紅影是那小子的妹妹,但區區凡人,如何能躲過自己的神識查探?!
是那鈴聲?!
來不及多想,流客子隻能分散血氣包裹身體四周防護可能而來的攻擊。
紅影一閃,又是一記橫向側踢直奔左腰。
注意到此刻并未出現鈴聲,流客子向側身提手欲化解腿勢,卻蓦然覺得背後一陣涼意,血氣尚未回攏,一道無形利刃便割去他斜側背部大塊皮肉。
不顧痛感,流客子死死拽住段菲菲的腿向後一扯,一手已如鷹爪般向她的脖頸探去,想先将這小女娃送去陪她兄長。
但在那尖利指尖觸及到段菲菲白嫩脖頸的一瞬,她的身形便如雪塵般瞬間爆散開來。
流客子一怔,突然胸口遭受一記沉猛膝擊。
段菲菲身影再度出現,借勢旋身回扇,鋒利的扇刃卻未能劃破流客子瞬間調集血氣凝聚在身前的屏障,隻在他喉間留下一道淺淺紅痕。
流客子正欲冷嘲一聲,突然覺得頸後一陣發涼,随即便聽到了頸骨翻折的聲音,視野天翻地覆間,他看到一具身着道袍的無頭身體無力地跪下。
為什麼?發生了什麼?
頭顱咕噜噜地滾動着,正好與“段采”渙散的黑眸對視,而在這具屍身邊,卻從雪塵中緩緩踏出一雙繡着青竹的白靴。
白靴出現的一瞬,“段采”的屍身猛然爆散成雪白的飛塵。
公子輕搖着那柄看似普普通通的素色竹扇,白衣綴玉,踏盡飛雪,緩步走到流客子眼前。
流客子看到,那假屍體消失的一瞬,段采袖口上綴着的幾枚羊脂玉墜也瞬間化為齑粉。
白衣公子輕提腳,将流客子的頭踢遠些,讓那雙赤紅雙目能看到他帶着溫潤笑意的面容。
段菲菲氣喘籲籲地跑到兄長身邊,頭頂綴着金鈴的紅繩一跳一跳,卻沒有發出半點響聲。
她一手拽着兄長繡着竹紋的袖子,端詳着兄長的面容,眼眶仍微微泛紅,狠狠抽了抽鼻子,用紅木折扇的頂端狠戳着他的腰:“好你個段采,你、你可吓死我了!”
段采笑容不變地拍掉了妹妹的扇子,看着流客子道:“我兄妹二人,多謝前輩指教。”
流客子雙唇蠕動着,卻因為氣管被切斷,發不出半點聲響。
“前輩可是在疑惑,我等區區凡人,如何割得下你這仙人頭顱?”段采笑意淺淺,一雙黑眸卻透着沉冷的光,手指輕輕拂過青竹折扇的扇骨。
“此扇名為‘無相’,可免疫神識探查,幻化以假亂真之象,雖然發動起來代價昂貴,但還算是一件不俗的仙寶。”
段菲菲昂着腦袋,金鈴在她腦後晃動:“我的‘不空’鈴,能混亂五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