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采合扇抵着下唇，慢條斯理道：“前輩可曾想過，我等區區凡人，又是如何在百年前大勝仙門的？”

“仙寶之力，将仙凡差距拉得甚小，前輩可要吸取教訓，下次莫要再小觑‘區區凡人’了。”

“哦，忘記了。”他嘴角勾起嘲諷的笑意。

“前輩怕是，沒有下次了。”

流客子不甘地仰望血色的天空，瞳孔緩緩擴散。

而随着他的死去，他的身體中緩緩飄散出血紅色的霧氣，這具軀殼随着血氣流失愈發幹癟，直至變成了段采初見他們時的幹屍模樣。

從流客子全力襲向商成洲，到他頭顱被段氏兄妹二人聯手割下，一切不過電光火石之間。

那僅存的幾名法修落于地面，看着流客子的屍體，自知大勢已去，面皮狠狠抽動着，猶豫片刻還是露出了微微求饒的表情：“流客子已然伏誅……汝等倒也不必趕盡殺絕。”

“若沒有吾等吸收血氣修煉功體，那血桃木一樣會被囤積的血氣反噬。不若兩方各退一步，吾等從此不再侵蝕血桃木，大家從此各不相幹，如何？”

“這便不用你們操心了。”

巨坑邊緣攀上了一隻蜜色的手掌，商成洲提着長刀，小臂肌肉微微鼓起，借力一跳便利落地爬出了巨掌殘留下的深坑：“有人說他會來解決的。”

“商公子。”段采輕掃一眼他左手手心的血痕和烏焰刀上滴落的鮮血，朝商成洲微微點頭道。

商成洲輕吐一口氣，哼笑一聲道：“沒死就好。”

“什麼叫有人來解決？”

一名法修皺眉道：“那血桃木下的陣法連流客子都無可奈何，汝等凡人又如何能……”

商成洲狠狠翻了個白眼，提手挽了個利落的刀花，刀尖直指那法修咽喉：“一天天的，凡人凡人，煩死個人了。我這凡人現在就能收了你的狗命你信不信？”

那法修正欲開口，地面卻突然微微顫動起來。

段菲菲輕輕扯了扯兄長的袖子，仰着頭顫聲道：“那陣法、那陣法還沒消失！”

衆人頓時一驚，擡頭望向天邊，隻見虛空中那尊近乎凝實的巨靈神像并沒有随着流客子的身死而消散。反而身形一張一縮起來，連體表那奇詭紋路都暴動了起來。

法修臉色驟變，咬牙切齒道：“這老賊，死前竟還啟動了法陣自毀！這是想拉所有人陪葬！”

話音未落，幾名法修身形一閃，便背朝巨靈神像疾馳而去，欲想逃離。

誰知那巨靈神像猛然一個吸氣，法修們身形一僵，随即血氣從他們各個毛孔中蒸騰而起，瞬間便化為數具枯癟幹屍從空中墜落。

他們已是如此，更何況之前被商成洲擊敗的、尚苟延殘喘的兩名劍修，幾無任何反抗，那身上血氣便化作了巨靈神像的養料。

“不好，”粉綠色光芒閃爍，芳君出現在幾人身邊，她的身形似乎都随着這無形的吸力變得微微模糊起來，“這東西在蓄力自爆，若讓它吸盡血氣，這個空間都會崩塌！”

商成洲回首望去，看到仙靈碧桃木樹幹處的血霧也被那巨靈像不斷吸去，濃黑的眉皺成一團。

他擔心在那樹下改陣的齊染會受到影響。

段采展開折扇，橫扇一劈，内力化為無形的勁氣飛出，迎上那巨靈神像卻宛如針入大海，竟毫無作用。

他收扇在掌中輕敲，黑眸甚為沉冷：“看來蠻力相抗是無用了。”

芳君輕咬紅唇，仰頭看着那巨靈神像，聲音輕柔卻堅定：“我送你們出去。”

“那怎麼能行！我們……”段菲菲剛要否決，卻被段采打斷了。

“她說的對。”段采冷聲道，“早些出去将周圍人群疏散才是當務之急。”

他捏着段菲菲的手腕，盯着妹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母親，和段家其他人，也在常世的山谷裡。”

段菲菲抿着下唇，微微點頭道：“……好。”

“我去找齊染。”商成洲将烏焰刀收回刀鞘，扯了扯自己在之前戰鬥中難免變得破碎了幾分的衣襟，“他懂陣法，說不定有辦法。”

“好，”段采點頭，從儲物袋拿出一個竹筒響箭遞給商成洲，“若此間無事，你們出來可以拉響它，我們會來接應你們。”

三言兩語做好安排，芳君指尖輕點，粉綠光芒包裹住段采兄妹二人，她低聲道：“保重。”

段菲菲的身影逐漸消散前，眼眶隐隐泛紅，揮手道：“你們都要平安啊！”

随即光芒一閃，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見。

商成洲正欲說些什麼，芳君卻掐訣将二人瞬間傳送回母樹下。

而這似乎也耗盡了她最後一點氣力，在回到母樹面前，她便幻化成了一朵小小的桃花，飄落到了商成洲肩上，為他在血霧前頂起了粉綠色的光罩。

時間緊急，商成洲也沒有多言，腳尖輕點就往齊染的方向疾步沖去。

随着巨靈神像不斷吸收血氣，仙靈碧桃木根部的血霧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濃厚。

商成洲遠遠地便看見了碧色的光罩——那是仙靈碧桃留給齊染的小葉子。

他眼睛一亮，正欲喊他。

“齊——”

“别過來！”

卻被齊染厲聲喝退了。

商成洲頓時頓住腳步，又不知所措地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