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莎呢?”齊染問道。
維斯塔亞挑了挑眉,随即懶懶地擺手道:“放心,那小姑娘好得很。我給她造了一場夢……等她醒來,或許便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麼選擇了。”
齊染眸光微沉:“你在教唆她?”
維斯塔亞輕笑了一聲:“我隻是給了她一個機會。”
他翻身下了窗台,踱步到齊染身邊,低頭打量着昏睡的商成洲,眉頭卻微微蹙了起來:“奇怪……”
齊染将掩在商成洲腰腹處的薄毯往上拉了拉,直到蓋住了那截漂亮的後頸,又揮手示意道:“退後,離他遠些。”
維斯塔亞輕啧一聲,如他所言後退了半步,沒好氣道:“你也就會氣氣我。”
他眸光掃過房内陳設,微不可察地在倚在牆邊的烏焰刀上停留了一瞬,又轉向齊染道:“你們這房間選的也好,過去也算是我一故人的居所,當初為了此處可沒少花心思。”
他擡手将筚篥指向窗外:“希曼的地界,太陽永遠不會落下。你看這主屋,卻正好擋在一片陰影裡,再拉上窗上的厚絨毯,便能睡個好覺。”
齊染:“可這屋子空置了許久。”
“是啊。”維斯塔亞幽藍色的眸子閃爍了一下,嘴角卻挑起了一個輕佻的弧度,“因為我那‘故人’,也死了許久了。”
齊染沉默了片刻,卻突然出聲道:“我要去參加,希曼的遊戲。”
維斯塔亞一怔,并未料到齊染會突然産生這個念頭,竟一時有些接不上話:“你……你怎會突然……”
他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目光掃過齊染身後昏睡的黑影,喉結滾動:“又是為了這小子?”
齊染卻隻靜靜地看着他。
“呵。”維斯塔亞怒極反笑,上前一步,用手中的筚篥挑起了齊染的下颌,定定地凝視着這雙如平靜無波的眸子。
“阿染……你莫以為我看不出來……如今的你可有當年的一成實力?”
冰涼的骨笛沿着面前人蒼白的皮膚下滑,停在他嶙峋的鎖骨處:“如此孱弱的身軀……如何活得到遊戲的終局?”
話到此處,他眼睛突然亮了亮,筚篥的尾端輕點着齊染的喉結,垂下頭,以近乎鼻尖相貼的距離輕聲道:“不若……我來當你的神主吧?”
他似是想到了什麼,瞳孔都有些微放大:“阿染,讓我來當你的神主,讓我來賜予你我的神光……”
維斯塔亞話音未落,床榻上突然發出一聲布料撕裂的脆響。
一道黑影猛然暴起,裹挾着淩厲的勁風,狠狠拍向維斯塔亞手中的筚篥。
“锵——!”
維斯塔亞猝不及防間,踉跄後退了兩步,還未站穩,便對上了一雙燃燒着怒火的琥珀色眸子。
商成洲半跪在床榻上,胸膛劇烈起伏。他的後遺症顯然還未完全消退,瞳孔都有些微渙散,可仍擋不住那眸子裡憤怒的火光。他将齊染護在身後,烏焰刀不知何時已握于掌中,刀鋒直指維斯塔亞的咽喉。
“離他遠點。”他死死盯着維斯塔亞,啞聲道,“他是我的。”
維斯塔亞怔了一瞬,随即低笑出聲:“阿染,你養的貓崽子,在朝我呲牙呢。”
商成洲沒有理會他的調侃,他的視線仍舊模糊,額角的血管更是突突跳動着,宛如一把鑿子在一下一下鑿擊他的頭顱。
他隻下意識将刀鋒往前逼近了一寸,一字一句地重複道:“他、是、我、的。”
齊染輕輕按住了他的肩膀,卻發覺掌下的肌膚燙得吓人,微微蹙眉道:“商成洲?”
商成洲隐約聽到了他的聲音,緊繃的肌肉稍稍放松,可仍一瞬不瞬地盯着維斯塔亞。
維斯塔亞的目光在二人之間移轉了一周,最終露出了個無奈的笑:“好吧,看來沒什麼好說的了。”
“維斯塔亞,”卻聽齊染眉目清淺地喚他,“我隻問你一句。”
“你既覺得我活不到遊戲的終局,又如何覺得我能為你斬下希曼的頭顱?”
“維斯塔亞,你究竟在隐瞞些什麼?”
維斯塔亞的笑容淡了幾分,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道:“阿染,有時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
“南部,山越的那座天澗已然消散了,大陣也沒了。”齊染突然道。
維斯塔亞聞言,瞬間蹙緊了眉,眸光劇烈閃爍着。
齊染卻不想再與他繼續這些無意義的言語官司,垂眸看着商成洲微微顫抖的刀尖,拂袖示意道:“不送。”
維斯塔亞輕歎了一口氣,轉身走向窗邊:“你若決意要赴此局,我便送你一件禮物吧。”
“阿染,讓我想想如何給你答複……至少在我想出來之前,莫要死得太難看。”
銀藍色的光芒閃爍間,他的身影如霧氣般消散在空氣中,隻餘下一縷清冷的月光,又漸漸凝成了一柄長劍的模樣。
那劍身纖薄得近乎透明,在日光下泛起冰晶般的凜冽光澤。它長度異于常劍,卻因極緻的細薄不顯笨拙,它也沒有劍锷,刃線從劍柄到劍尖一氣呵成,仿若一道閃着瑩藍光芒的冰棱。
見維斯塔亞離去,商成洲的身形晃了晃,眼前一陣陣發黑,烏焰刀“當啷”一聲掉到了地上,最終踉跄着向後倒去——
齊染伸手接住了他。
商成洲鼻間瞬間溢滿了他身上的清苦藥香,這讓他沉重的四肢百骸好似又找回了一些力氣,便用力将自己的臉埋進了他的肩窩裡,聲音低啞模糊:“讓我休息一會兒就好……别跟他走……”
齊染垂眸,指尖輕輕拂過他汗濕的額發,低聲道:“睡吧。”
“我在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