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芙伊德曾經将家族的金庫重新用魔法加了密。可她近來經常在放學後發現阿切爾·富特文格勒不在家裡,自己的密碼鎖也被人動了手腳,最後又總是在酒吧裡找到喝得爛醉如泥的他。于是艾爾芙伊德便開始琢磨着各種法子,希望能讓她父親回到部裡工作,因為她堅信穩定的收入能讓他痛改前非。然而,阿切爾·富特文格勒根本不聽勸。
好在艾爾芙伊德父母的結婚紀念日快要到了,格拉狄斯她們三個勸她趕緊抓住這個大好時機,而且憑借格拉狄斯對萊奧妮的了解,就算她嘴上不說,心裡肯定也或多或少地惦念着她的丈夫。沒準在她回家之後,阿切爾叔叔就會戒掉那些突然沾染的惡習。
艾爾芙伊德早就急不可耐地制定好了計劃。地點選在她父母當年訂婚的酒莊,頭盤主菜、西點香槟、香燭音樂、燈光布景……在艾爾芙伊德的備忘錄裡,一切都措置有方。阿納斯塔西亞和奈莉都認為艾爾芙伊德這次勝券在握——就連格拉狄斯也這麼想。可惜計劃不如變化快。
那天,本來一切都按照艾爾芙伊德的計劃順利進行着,可是阿切爾·富特文格勒現在一沾酒,就成了“酒罐裡的梅林”。萊奧妮當即拂袖而去。這件事的後續是艾爾芙伊德又連着好幾天陰沉着臉,都沒心思看她的《當代算術占蔔研究》了。
而阿納斯塔西亞呢,她最近總是收到她母親的經紀人馬爾科·阿爾馬維瓦的來信。阿納斯塔西亞每次隻是大概掃一眼便立刻把信往書包裡塞,然後連續幾個小時把頭埋在書本裡一言不發。格拉狄斯從不過問信的内容,一來她不喜歡打探别人的私事,二來生怕阿納斯塔西亞會變得像艾爾芙伊德一樣怏怏不樂。
奈莉要數她們當中最幸福的一個了。埃爾溫·普塞爾是一位少有的極為顧家的老派紳士。雖然格拉狄斯知道他工作很忙,每天天沒亮就到溫室裡忙活,白天還要到聖瓦萊魔法傷病醫院去上班,但他在工作之餘卻很會照顧妻兒。盡管普塞爾夫婦結婚時,普瑞西莉亞的娘家陪嫁了一個小精靈過去,但是埃爾溫·普塞爾這位草藥學專家仍然不間斷地磨練着自己的廚藝,熱衷于和小精靈拼一拼手藝。普瑞西莉亞平時極愛打扮又好奢侈,能得到這麼一位秉性、人品俱佳的巫師做丈夫真不知修了多少輩子的福。除了上周普瑞西莉亞嫌棄丈夫給女兒買的生日禮物不上檔次之外,格拉狄斯從沒聽說過普塞爾夫婦之間有過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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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天比往年冷。剛入冬就迎來了罕見的暴風雪天氣。雪片密密麻麻,刀子般直往人臉上刮。刺骨的寒風像狂奔的巨獸,歡快地卷起漫天飛雪,暴虐地将細碎的冰碴抛向四周,把整個世界攪成一片銀白色的混沌。
雪浪層層疊疊,叫人心生畏葸的顫栗。在狂歡的雪暴之舞中,在無形的巨獸的咆哮中,生命無意間被弱化了。天旋地轉,世間萬物就像突然沒了輪廓似的在茫茫雪霧中行迹杳然,仿佛一切都消解在無邊無際的皚皚空漠,墜入虛無世界的無底深淵。
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們眯縫着被雪光迷住的雙眼艱難地行走——在竭力保證它們不被冰雪凍住的同時還要努力地辨認腳下的路。非魔法人士永遠無法克服這種惡劣天氣。對,巫師的報紙在每年冬天至少要重複一次。
可是今年卻不大一樣。事實證明,魔法人士也會拿惡劣天氣沒轍。雖然在正常的情況下,有了一根魔杖,就算雪下得比現在大十倍,巫師們可以輕松揮手施幾道簡單的魔咒來解決。然而,報紙上一則極不起眼的告示,把魔法人士不可一世的驕傲擊得粉碎:當地一位魔法部逆轉偶發事件小組成員居然在這個毫不起眼的冬天被凍死了。這則消息由傲羅辦公室主任德雷克·拉齊亞親口證實。當然了,報紙上也如此雲雲:
“……屍體于昨天傍晚在聖米迦勒教堂後的枞樹林裡被發現。死者身上沒有任何由魔法造成的傷痕,隻有少量非緻命淺表皮損傷,初步斷定為由低溫嚴寒導緻的死亡……”
這位以典型的麻瓜式死法死去的巫師肯定想不到自己竟成了民衆呼籲魔法部加強安保措施的根源。不用說,整個巫師界頭一次百喙如一,因為沒有人相信那個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魔法部官員會任憑自己在冰天雪地裡凍死。據死者的親屬回憶,在事發當天死者本應在下班之後搭乘部裡的飛路網直接回到家裡,卻不知為何到了深山老林,而且調查結果也表明死者并沒有厭世傾向或打算在那天結束生命。因為有太多的疑點無法得到令人滿意的解釋,所以許多人就自然而然地把一切猜測和評論的矛頭指向了黑魔法以及正處在輿論漩渦中心的那位“連名字都不能提的巫師”。然而沒過多久,人們便慢慢地接受了巫師也會被凍死的這個事實。這個離奇事件也在短暫的風聲鶴唳之後成為過眼雲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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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狄斯險些在人生大考的現場混淆了禁锢魔咒和冰凍魔咒——幸虧她及時糾正了自己,以免變出一條繩子或是其他類似的什麼東西給主考官來個五花大綁。幾門科目下來,格拉狄斯考筆試的時候異常順利,隻是在翻譯古代魔文時留下了小小的遺憾——她在交卷前就該注意到的:瓦-爾-特贊美詩的最後一句記述的應該是斯堪地那維亞半島的居民獲得了大量财富,而不是守護家園。
另一方面,格拉狄斯希望自己在實踐考試中也能像艾爾芙伊德那樣細心穩重。在變形術的實踐考試進行到一半時,格拉狄斯嘗試将一條兇猛的噴火大蛇變為一隻鳳凰,可是她的花楸木魔杖卻突然變得難以掌控。好在她沒有讓滾燙的魔杖脫手,成功地讓鳳凰在大蛇不斷灼燒融化的形骸裡騰空而起,最後随着盤旋上升的青煙消失。整個過程還算順利,隻不過她的左手被燎出了一道傷痕。
好心的主考官瞬間幫格拉狄斯治好了傷,并且語重心長地叮囑道:“變形術講究萬物通融,不是單純的一物降一物。它講求借力打力,長于進攻卻不同于一般的攻擊性魔法……孩子,面對極為邪惡的東西時不要隻想着用比它更強大的魔法戰勝它,而要盡量使它的殺傷力不在兩敗俱傷的情況下化為虛無……”
阿納斯塔西亞的變形術當然是全學年最出色的。在完美地完成了所有指定的考試内容之後,她當着大家的面——就像舞台上的返場加演——瞬間把自己裝扮成了威爾士歌王塞蒂娜·沃貝克:燙成大卷的頭發,玫瑰色的嘴唇,染得精緻的指甲——分明就是塞蒂娜本人!阿納斯塔西亞還将考場内的幾把椅子臨時變成了貝斯、吉他和鼓,讓它們為自己伴奏。最後她惟妙惟肖地模仿塞蒂娜的聲音為大家唱了那首一度風靡全球的《一鍋火熱的愛》。
格拉狄斯在一旁驚喜參半地注視着。這場不足五分鐘的表演一氣呵成,不落窠臼,完全憑借阿納斯塔西亞的藝術天分和她在變形術上的造詣完成,而不是借助複方湯劑。在場的所有人都為這一精彩絕倫的表演興奮地拍手。這一切不得不讓格拉狄斯再次感歎魔法竟如此美妙!
這一年竟過得這樣快,似乎是不停揮動的魔杖加快了時間的流逝。随着 N.E.W.Ts 結束,她們在紫丁香學園的求學生活也将告一段落。
盛夏悄然來臨。六年級學生現在有大把大把的時間為人生做下一步規劃。不過不等到 《終極巫師等級考試證書》證書發下來,大多數人都沒心思翻看國外各所魔法學校和各大行業分發的宣傳手冊。他們現在整天泡在一起,下巫師棋、打巫師牌,或走到戶外呼吸全新的空氣;去賽馬、打魁地奇,或坐在校園的樹蔭下談論他們這個年紀的少男少女熱衷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