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太匆匆!前一秒,柳浪松濤,蕭蕭瑟瑟,花楸果實紅似火。轉眼間,紛紛揚揚,漫天飛雪化作蓬勃雨。待蘖枝長成新株,院落裡一派蒼翠繁盛,又過了三百六十五天。
人們總是看慣了自己生活許久的土地,看慣了旭日初升後的海晏河清。飛禽走獸,花草樹木,白雲天空,它們的姿态那樣令人豔羨,似乎永遠象征着安定和幸福。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們早已過慣了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的生活,仿佛與世間所有不安定的因素隔離開來。而飽受戰亂紛擾、親人離散之苦的人們,卻不知哪裡有淨土,哪裡是極樂園。
隔海而望,在另一片土地上完全是另一番景象:警示标語和魔法部安全手冊的放大版占領了街頭巷尾的布告欄和商店的櫥窗,對角巷的磚石牆也被黑白照片貼得滿滿當當——它們幽靈般地随攝像機的快門閃動,無聲地訴說着自己的遭遇,似乎永遠停不下來。陰森的畫面直叫人毛骨悚然。黑魔勢力死灰複燃。狼人、巨人為虎作伥,巫師失蹤、麻瓜傷亡……這些事在每時每刻發生,新聞媒體每天都在重複播報這些事。
而在海的這邊,人們不必過于擔驚受怕或是絞盡腦汁操碎心:隻要明天太陽依舊升起,自己還能行走和呼吸,其他一切的一切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邊陰雲密布,這邊風和日麗。這邊的早秋是仲夏的遊絲,那邊已是傾盆大雨。
對紫丁香學園的六年級學生來說,最繁忙的 N.E.W.T. 年來了(1)。這是他們需要為夢想拼搏的第二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盡管他們現在還是學校裡的孩子,但終究要長大成人,獨立生活。目前,每一位教師都苦口婆心地念經,《終極巫師等級考試》的重要性已被重複了成百上千次,學生們絲毫不敢怠慢。他們整日與魔法書為伴,不知疲倦地重複着揮舞魔杖時的動作,甚至吃飯時嘴裡也念念有詞。他們白天有上不完的課,參加課餘活動的時間也陡然減少,有些人甚至主動放棄了心愛的魁地奇。而在海的另一邊發生的那些恐怖事件,他們大多置若罔聞。
“我就知道你是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夢想的,納斯提亞!可是話說回來,既然你希望成為一名比你媽媽還出色的歌唱家,光憑你這副嗓子,就不愁沒人賞識——更不用說你還是個易容馬格斯!你有時是不是太把老師們的批評當回事了——”
格拉狄斯和阿納斯塔西亞正走在回家的路上。持續一個月的挑燈夜戰令阿納斯塔西亞有些吃不消。放學時下了場雨,外面涼風飕飕。她們剛走出校門,阿納斯塔西亞就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你有沒有在聽呀?”見阿納斯塔西亞沒吭聲,格拉狄斯便側身一跳,與她四目相對,“再這樣下去,你非得連喝一星期的清醒劑不可——”
“我知道。”阿納斯塔西亞擤了擤鼻子,“其實回去喝點姜茶就好了——”
她們繼續往前走,雨靴踩在地上“啪嗒啪嗒”。
“姜茶是不錯,可治标不治本。你現在的成績已經很好了——而且你的變形術是全班最出色的!為什麼還要每天熬到淩晨三點呢?”
阿納斯塔西亞歎了口氣:“隻有這樣才能比我媽媽更出色呀。”
格拉狄斯沒太明白她的意思,但也沒再追問。格拉狄斯既不想像阿納斯塔西亞一樣當歌唱家,也不想像奈莉一樣成為草藥學家。說實在的,她現在完全沒想好自己将來到底要從事什麼職業——她至今還沒跟任何一位能和她披心相付的長輩探讨過這個問題。
小時候,格拉狄斯希望做一名獅身鷹首獸騎手,就像蓋文一樣。那時的她固執地認為天空才是自由和夢想的歸屬。如果能馴服古阿卡德的巨獸并乘着它翺翔天際,這不比幹巴巴騎掃帚的魁地奇運動員風光多了!唯一的問題是幹這一行不僅要受苦受累,還得自行承擔訓練過程中可能發生的一切風險。另外,這可不是一個正兒八經的職業。蓋文曾經告訴她,訓練那些兇悍任性的家夥們一整天拿到的金加隆還不夠它們吃一頓的呢!
小格拉狄斯的滿腔熱忱一下子減退不少。再加上她當初擅自帶艾爾芙伊德騎上薩恩洛斯,家裡的大人們得知此事後那副眦裂發指的樣子一直令她心有餘悸……于是在五年級就業咨詢時,格拉狄斯便告訴老師,自己想成為一名傲羅。
格拉狄斯和艾爾芙伊德從小一起長大,阿切爾·富特文格勒也沒少帶她倆到傲羅指揮部去。他總愛指着辦公室牆上收集的剪報和照片滔滔不絕地講述自己執行過的各種任務。從那時起,格拉狄斯就很崇拜阿切爾叔叔:他不僅練就了一番好身手,還拿着高薪的收入,似乎做着世界上最驚險刺激的事。但她依舊不知道阿切爾叔叔到底因為什麼辭職,就連艾爾芙伊德也一直沒有得到一個中肯的答複。
可如今,格拉狄斯已不再是整天愛幻想的小孩子,她需要冷靜下來好好地思考思考。盡管家裡的大人們知道格拉狄斯參加就業咨詢時都想過要做哪些異想天開的事情,可他們既沒有嗤之以鼻,也沒有贊賞鼓勵——他們很可能覺得那隻是她一時的心血來潮而已。童言無忌,自不必計較。不過格拉狄斯已經下定決心:N.E.W.Ts 過後她一定得請他們認認真真地給自己提些建議。
格拉狄斯為《終極巫師等級考試》選的課程幾乎和三年級時完全相同(她隻放棄了那門毫無用處的占蔔學),因為她從沒忘記她的占蔔老師當初是如何慫恿同學們接受“特别輔導”的。說白了,就是自願捐出幾個金加隆,聽聽她那所謂永遠不會在學校裡傳授的“秘法”。雖然她一貫自稱師從當世那位極富盛名的“卡珊德拉”(2),但是她連卡珊德拉究竟寫了哪些書都不知道。就算白白浪費時間,一些小巫師還是興高采烈地掏出了金加隆,以便日後交差時至少能看到父母滿意的笑容。她們四人當中隻有阿納斯塔西亞從沒上過占蔔課。每當衣着光鮮的“莫普索斯夫人”踩着“恨天高”走來時,格拉狄斯、艾爾芙伊德和奈莉總是不約而同地用後腦勺緻敬這位紫丁香學園最偉大的預言家。
可是六年級上學期才過一半,格拉狄斯就有些坐不住了。她經常若有所思地盯着課程表:如果讓她立即去參加《終極巫師等級考試》的話,她隻能保證自己可以在保護神奇生物學和魔咒學上拿到優秀。
其實保護神奇生物學是格拉狄斯最喜歡的科目。她從小就對各種各樣的神奇生物非常着謎——其實這并不稀奇。舒倫博格家族已經出了好幾位博物學家——而蓋文又是她父親最好的朋友,似乎可以把這理解為家族的遺傳因素在她身上得到了體現。可是這種濃厚的興味既有異于她對魁地奇的熱愛,也不同于對音樂的如癡如醉。說來也怪,魁地奇和音樂一直伴着格拉狄斯成長,她卻絲毫不想把它們作為将來謀生的手段。就連她自己也搞不清楚,究竟是這兩項愛好太過平常呢,還是因為擔心做職業球員或樂師會令她喪失興趣。
然而在關乎未來大事的緊要關頭,并不是所有人都心無旁骛。艾爾芙伊德目前的生活狀況被她父親打亂了。阿切爾·富特文格勒現在一接不到案子,就整天窩在酒吧裡賭球,賭赢了他會繼續賭,并且越賭越大;而一旦賭輸了,他便喝得酩酊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