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貝奇……那個拉文克勞一年級的迪爾克·貝奇……

他早就死了！

襲擊興許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城堡裡的人卻全然不知……不！說不準……說不準有人正希望利用那怪物淨化巫師的血……或者單純為了鏟除異己和礙事的目擊者……而且，他們根本不在乎會死多少人！

在意識到這個事實時，仍然躲在狹小掃帚間裡的希拉·塞爾德維拉拼死保持着鎮靜——牙齒已經深深地嵌進肉裡，星星點點血漬滲出手背……她大腦裡一片空白，容身之處似乎越來越逼仄……如果沒記錯，身後應該就是那條在開學前被他們封死了的密道……

她逃不掉！

雖然她不知道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但她知道，要是自己發出哪怕一丁點動靜，它一定會立刻調轉回頭，把她也吞噬掉——

“吱嘤”——

一條走道之外，校醫院的門不知什麼時候裂了一道縫。

但希拉·塞爾德維拉太緊張了，緊張到隻能聽見自己如鼓點般捶擊肋骨的心跳。她甚至感到懊惱！懊惱自己竟在此時此刻發出如此急促的呼吸聲。

躲在門後的消瘦身影遲疑片刻，朝平靜如常的走廊望了望，似乎拿不準該做什麼。但不過五秒鐘，沉重的木門又輕輕關好，門闩轉動時整個世界都靜止了。

至于立刻奔回公共休息室去？希拉·塞爾德維拉還下不了那個決心。

因為……那東西明明是從窗口跳了下去，萬一她跑下樓時剛好被它撞個正着……或許，它根本就沒有離開！而是一直埋伏在壁龛之下，暗中窺視……她猛地打了個寒戰，壓低了頭，繼續縮在黑暗的藏身之處瑟瑟發抖。

可惜新校袍隻襯她的婀娜體态，卻完全不壓身……手冷、腳冷，腰間也受了涼……此時的她禁不住懊悔，白日裡還在嘲諷某學院的女同學總是掖襯衫下擺……但比起這些，希拉更怕——

她完全沒有熟悉的咒語可以用在當前的情境中……她不會守護神魔咒，更無法用它來傳信……她目前知道的所有咒語都有可能引來那怪物……

不知不覺中，四肢百骸慢慢失去活力，因極度恐慌而交瘁的心逐漸懈怠……困倦席卷而來……

當拂曉撕開暗夜的玄紗、天際露出塵灰一角，希拉·塞爾德維拉才驚覺自己正歪頭蜷在冰冷的地闆上，不知睡了多久。昨晚藏身的掃帚間不見了，周圍空蕩蕩的，落在深色瞳孔中的仿佛不再是那記憶中熟悉的建築結構。

忽然，一個念頭如驚雷般在腦海裡炸開——她不自覺地跳了起來——

如果那東西假扮的普裡查德直接回到了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跟與她朝夕相處的同學們打成一片，情況恐怕會一發不可收拾！

哪怕她在這裡真的沒什麼推心置腹的朋友，但也不想親眼再見任何人成為那怪物口中的菜肴。這倒不是什麼良心發現——她不是格蘭芬多。對。她狠狠地一咬牙——從來不是！但這不妨礙她去做自己認為正确的事……

在這些念頭接二連三地閃現時，她已經以最快的速度沖向地下教室，不受控制的雙腳在石闆地面上猛地往前出溜着——

“是你啊！”

潘西·帕金森披散着頭發、一臉厭倦地站在公共休息室門前，語氣有些不耐煩。

希拉低低地呼出一口氣。還好……似乎……還沒有發生什麼糟糕的事情？心頭的重量輕了些，大腦卻愈發昏沉沉。

“你看起來一夜沒睡。”潘西已悄咪咪地拿眼角勾了她片刻，“怎麼，沒人跟你交班？”

希拉沒有正面回答潘西的疑問，而是越過她的肩頭朝壁爐旁的長沙發望去——上面散着一團還未來得及收好的墨綠色軟毛毯。

“那你呢，就躺在這兒？”

“這還用問——”

潘西忍不住抱怨，達芙妮後半夜夢呓了——但她一句都聽不懂，念叨的都是她從未聽過的人名和地名。潘西試圖喚醒她，但完全無濟于事。米裡森·布爾斯特羅德倒一直睡得香……這令她感到心神不甯。

潘西的話在耳朵裡默默地卷了幾個來回兒，希拉左思右想還是決定不把淩晨發生的事情告訴她……以潘西那眼見為實的性子，說不準會搞出多大名堂來，萬一……公共休息室暗了一瞬，卻沒有任何巨大的湖底生物經過。希拉再次打了個寒噤——這似乎是一個直白的警告：她絕不能對任何人說這件事！她說不出為什麼……仿佛說出去之後所有知情人都會遭遇不測似的。

潘西仍然自顧自地說着。希拉偶爾點頭回應，心神早就不在此處了……

可是，到底是誰——誰最希望麻血被徹底清除、還巫師界一片淨土藍天？誰最注重利益最大化且在貫徹當中不擇手段？誰又最蔑視魔法法律，行事嚣張至極、無視阻攔？

天光絲絲縷縷地透過湖面，被不知從哪兒來的風輕輕推送着試圖喚醒那些不知名的水生生物。窗外水波蕩漾，女孩腳邊華麗的絨頭地毯也鍍了亮邊。

希拉·塞爾德維拉有些艱難地發現，答案明明就在手邊，眼前卻是萬丈深淵。

她沒有注意到，潘西已經在她陷入沉思的半晌轉身離開，臨走時還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天已逐漸大亮。陸陸續續有斯萊特林學生來到公共休息室，有的徑直穿過房間、前往禮堂；有的仍然穿着晨衣，拉着睡眼惺忪的朋友，約莫是要在棋盤上一決雌雄……

到底是誰呢……

希拉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每一個人，眼底一直留意着“格雷厄姆·普裡查德”的身影……但很可惜。她不知道他們要過多久才能意識到斯萊特林隊的擊球手不見了蹤迹。

調查行動組近期動作越來越大。他們加緊人手、輪崗頻繁——還不都是因為“鄧布利多軍”胡作非為，竟膽大包天到戲弄起他們頭兒來了。

不過（這似乎不可避免）希拉當天就跟格雷戈裡·高爾換了巡夜時間——她當然不會告訴他這其中緣由。但她也絲毫沒想到對方會答應得那麼爽快。往後，她隻需要在課間——她現在也隻有膽子在白天——裝模作樣地巡一巡邏罷了。

希拉不是沒有過徹底退出調查行動組的念頭——

但她終是不敢的。

而且她能走到今天也一直離不開伯祖父厄帕烏斯·塞爾德維拉的強力支持——現在人人都知道他在“那位大人”的船上，此時按兵不動，遠比大動幹戈得到的好處多。唯一需要她捏着鼻子的是小心翼翼地讨好卡羅兄妹和斯内普，絕不做出任何會讓他們對自己失望的姿态。

否則一旦成了棄子，她會比惠特比死得還快。

★

早春的校園恢複了往日的熙熙攘攘。走廊裡人來人往。

《終極巫師考試》臨近，塞特斯·羅齊爾對同學們的要求再創新高。新發下來的符咒卡也一張比一張殘忍——羅齊爾理所當然地把大家的沉默視作馴順服帖。

“很高興你們終于開了點竅——”當羅齊爾順着過道檢查同學們的練習成果時，嘴角得意地向上彎着，“不再對我平時的絮絮叨叨心生反感，不再忤逆這些充滿了睿智卻高深莫測的理論教條——”

格拉狄斯佯作認真地擡起頭，目視男巫擦肩而去。她能感到羅齊爾在這段時間裡從他那幾位同僚的教學風格中學到了不少。

“或許你們慢慢就會理解……這門藝術的精妙之處……你們必須學會‘以不變應萬變’，參透陰陽造化以求融會貫通……”

羅齊爾走回講台，仿佛下面盡是他圈養的牲畜，内心深處沒一丁點的“不得不”。當然，這在他看來是一個邁向成熟的重要标志——

“都給我好好保持！”

下課鈴響之後，同學們以最快的速度魚貫而出。

其實羅齊爾最近在符咒課上講的内容，格拉狄斯一個字都聽不懂。可怪就怪在羅齊爾的态度——他的變化着實有點大，而且他好像對大家是否真的能做到“融會貫通”并不是太在乎？她很清楚，一個心情舒暢的羅齊爾絕不會是什麼好兆頭。除此之外，羅齊爾甚至罕見地對費德羅·亨德裡克和安東尼·戈德斯坦那馴服外表下的“頑劣不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到底意在何處？

在格拉狄斯和艾爾芙伊德趕去十一号教室的路上，兩人相顧無言。一來，她們在經過整整一百分鐘的灌輸之後都有些沉悶；二來，走廊裡的調查行動組成員比前些日子多了不少——實際上，她們也拿不準到底哪些是卡羅兄妹的人、哪些又不是。于是，“保持沉默”又成了當下最實用的安全牌。

煉金術課的進展堪稱“飛速”。

同學們需要在今年“請新火”之前掌握制造人工火種的方法。他們不僅要了解本學科發展的前沿成果，而且還要對與此相關的人文曆史知識有所知悉，觀天象、懂曆法、追根溯源——要知道，他們可是在鑽研“地界的天文學”呢。

期間，卡拉努斯·卡爾加随意提了一嘴，城堡裡有一小撮學生從開學時的“低調反抗”到現在反而有些——“變本加厲”。說罷，他勾着嘴角，淺色眸子猶如世外深潭。

“希望你們大家專心備考，不為外事所擾。”

格拉狄斯的眉頭悄悄鼓了個包。這種事從他嘴裡說出來多多少少有些違和。雖然班上的其他同學似乎也有類似的疑問，但是他們都頗為默契地讓它們在這陣沉默中得過且過了。

近來，稱得上“得過且過”的事情有很多。

雖說格拉狄斯與他的關系有所緩和，但她始終覺得，卡拉努斯·卡爾加其實對她内心産生的隔閡心知肚明，隻是不打算捅破那層窗戶紙罷了……年後發生的事情太多，她已記不清到底是因為哪些事才讓自己對他的抵觸情緒壘成了一座小丘。

即便如此，他們之間也沒有更生疏，依舊維持着友好交流。

下午的古代咒語課照舊。

格拉狄斯進門撞見埃瑞達努斯·威爾克斯時，對方那特有的“我是你爹”的表情又繃了一臉。而後當她意識到教室裡的桌椅都被提前撤走了的時候，心中更是一沉。

與前兩位教師不同，威爾克斯當衆直言不諱地表示，希望那些持續反抗的死硬派學生懂得收斂——嗯，用的是商量的語氣。

但沒有人會真的把他的話當作一種“商量”，因為這門課也在無形中變得越來越殘酷。

今天威爾克斯再次讓大家輪流上前，讓他好好領教一下他們的水系防禦魔法有多耐打。然而與以往不同的是，威爾克斯這次不會安安靜靜地待在一旁給他們寫點評，而是親自下場驗收。

所以，當他宣布完畢、直接朝他們亮出魔杖的時候，所有同學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格拉狄斯更是一點也不敢分心。她對威爾克斯那次暗箱操作記憶猶新。她不知道這次明着來會不會使她的處境變得更糟……正想着，藍眼眸對上了棕眼眸……大家也紛紛将目光轉向她。

她聽到了幾聲抗議。但她知道這沒用。沒有什麼會改變威爾克斯的主意……他已經劃開了場地，将她和其他同學分離。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魔杖舉在胸前，早就學會了不依靠别人的氣力。

也許，他不會将她當場打死？

他出手的速度極快，她幾乎招架不住，隻得不停地抛鐵甲咒，新學的知識全部忘到了腦後……她真不知道自己當初是怎麼想的，硬要攔這人的魔咒……

可她也是有面子的呀！摸透他出手的頻率之後在每一次防禦的間隙嘗試反擊……她放水，他用火燒；她造冰柱擲過去，他把它們統統變成了水蛇……它們一齊朝她展開攻勢……她本想以牙還牙，最後卻發現那些火焰帶根本不聽她指揮，反而扭成一條可怕的絞索，發了瘋似地想把她纏住脖子吊起來。

她不示弱，他就繼續；她一刻不求他停下，他就一直打下去……他知道她體力漸漸不支，但絕不輕易放棄。

因為她還站着。一邊甩出很多咒語。

當對方再度加強攻擊的頻率時，她有些應接不暇，但仍然禁不住分了心去想别的事：如果他願意，完全可以在五秒鐘内實現他的目的，這麼耗下去僅僅是為了立立威、殺殺他們的銳氣？還是在為别的什麼做準備……

魔咒的壓迫忽然減輕……她見對方有了收手的打算，便順勢收了些力，緩口氣的同時在心中默念——

昏昏倒——！

同學們在驚叫——眼前的世界在晃動——她一時吃痛，險些撲倒在地，被擊中的感覺像是有無數冰碴突然撞進胃裡——

與此同時，一聲“轟隆”伴随着更多的叫聲降臨——從格蘭芬多隊伍中發出的咒語撞上了魔法阻攔——随後與威爾克斯的咒語纏在一起——水幕上的紋路劇烈波動着——又一道冷光閃過，阻攔被撕開一個大口子——

“注意力集中。”威爾克斯冷冷地抛下一句話。

等格拉狄斯揚起魔杖、轉身站定，威爾克斯已經放納威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