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此之外,幾個小時前的旅館内。
櫃台上放了一張紙,一支筆。在别人口中裝神弄鬼罪大惡極的老闆和老闆娘,此時正一人用一隻手握着這支筆,嘗試用筆仙招魂。
祁枝在嘗試和那個鬼魂溝通後就發現了,這隻鬼魂不會說話,遇到問題隻會歪頭賣萌,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再不濟就是坐在櫃台前的椅子上,捧着茶杯喝茶,茶水被他喝進肚子後發出一聲又一聲沉悶的聲響,像是落到了一個空容器裡一般。
總之就是,完全無法溝通。
于是宋肆酒想了個辦法,也就是那個非常常見的恐怖遊戲,叫筆仙。通過這種招魂方式,試圖能讓這隻鬼魂寫下什麼有用的信息。一切都準備好了後,祁枝感覺到手中的筆微微地在動。他側過目,剛好看到那隻鬼坐在櫃台外的椅子上,一隻手托着腮,百無聊賴地盯着紙面,而另一隻手,正握着那支筆。
“……”
筆仙的恐怖之處來源于未知、不可見與不可名狀,然而此時他們招來的這隻鬼就這麼坐在面前,這種未知的恐懼便被極大地削弱了,在暖黃色的燈光下甚至還有些溫馨。
祁枝放平心态,開始按照教程那樣提問。他的第一個問題是:“你叫什麼名字?”
那隻鬼托着腮,另一隻手開始動了——紙張上懸着的筆開始緩慢移動,在紙面上寫下了兩個血紅色的字——
“孟倦”
果然是他。
祁枝垂下眼,看了一眼放在櫃台上的報紙,又問道:“報紙上那篇報道裡的人是你嗎?”
孟倦順着他的目光,往報紙上瞥了一眼,然後緩緩挪動手臂,在紙上畫了個對鈎。
所以他的确是跳樓自殺的。祁枝問道:“你的死和他們有關系嗎……就是昨天在這裡住下的那六個人,今天已經都走了。你的死和他們,或者他們之中的誰有關系嗎?”
屋内一片寂靜。孟倦冰涼的手指緊緊握着筆杆,過了很久很久,筆杆才又微微地動了。
筆尖與紙面觸碰,發出尖銳刺耳的摩擦聲。幾秒後,潔白的紙面上被寫下了一個鮮紅的“有”。
祁枝盯着這個血紅的字,幾乎是下意識地:“他們是怎麼……”
【滴——當前任務進度:33.4%】
祁枝一怔:“什麼?”
誰又死了?那幾個人都已經離開了,他們在路上殺人了?争執?内讧?
宋肆酒像是沒聽到,按着筆,自然地接上了他剛才的話:“他們是怎麼害死你的?”
這個問題的複雜程度像是超出了孟倦能夠思考的範圍。他猶豫了很久、很久,握着筆的手愈發的冰涼,像是一捧冰涼的血。
終于,筆開始動了。筆尖劃過紙面,幾乎要将紙張劃破,在紙上落下了一個鮮紅的“死”字。
一開始的速度還較為緩慢,而後像是執筆人越來越焦躁一般,下筆的速度和幅度也越來越大。孟倦握着筆,不停地在紙面上重複地寫着“死”字,幾乎寫滿了整整一頁,白紙被筆尖劃出一道又一道的裂痕。最後,“啪”的一聲,水筆掉落在台面上,孟倦也随之消失了。
“……他去哪了?”祁枝問。
“不知道,可能又去跳樓了。”
孟倦想跑,他們也不能去把他給抓回來。祁枝撚起那張紙,在燈光下看了片刻,又放了回去,雙手抱臂靠在椅背上。
“第二個死的人又是怎麼死的?”他問。
“我也不知道啊。是誰呢?”宋肆酒說。
“好吧,”祁枝無奈,“那他們還會回來嗎?”
回來是肯定要回來的,他們不回來的話任務就沒法繼續了。他話音剛落,門口處就傳來了叮咣的聲響——旅店的大門又被人從外面打開了,四個人帶着四身潮濕的水汽站在了門口。門開的一瞬間,狂風裹挾着密集的雨點瘋狂地往屋内倒灌。
他們早上起床起得本來就晚,吃的那頓飯與其說是早飯,按照時間來說不如說是午飯更合适,又在外面奔波了好幾個小時,等他們再次回來時,時間已經接近于傍晚,夕陽的餘晖從天邊的雲層裡滲出,遠遠看去,像是一道暗紅的血迹。
他們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蒼白又虛弱。李浩然一進門差點給跪下,撐着門框勉強站直了身子,一擡眼,就看到了正對面的櫃台處,老闆和老闆娘正雙雙直勾勾地看着他。
李浩然一下子差點尿了,腿一軟,又噗通一聲跪下了。
唐秋白拎着咕噜咕噜滾的箱子走到櫃台前,跟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從容地道:“您好,續房。”
宋肆酒也十分禮貌:“好的。你們要續幾間房呢?”
這個問題放在平時都很正常,然而在此刻問出就有些地獄了。死了的兩個人剛好都是同一個房間的,所以對剩下的四個人來說,排除掉死過人的房間,他們依然要續三間房。
唐秋白則說:“不,續兩間。隻要二樓的那兩間。”
林深看向他,神情裡是微微的訝異。
唐秋白解釋着:“一樓死過人,你一個人住可能不太好。而且為了避免晚上再出什麼意外,我們兩兩住在一起,出什麼事了也好有個照應。”
而且,這樣再出什麼事,就能第一時間鎖定嫌疑人了。
林深對此都心知肚明,十分自然地接受了自己和唐秋白擠單人間的話就隻有打地鋪的命了的事實。李浩然簡直要崩潰了:“不是,你們還敢繼續住啊??這裡可是莫名其妙死了人,還死了兩個!你們真不覺得這地方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