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州從姜曜的眼裡看到了困惑與迷茫,或許連他自己都沒認清對陸乘是怎樣的感情。
“如果……”氣氛沉默片刻,夏明州試探性詢問:“給你一次重來的機會,你和陸乘要怎樣相處?”
“對他不要那麼冷漠吧。”姜曜揉揉太陽穴,很笃定地說:“但愛上他是不可能的,他不是我心動的類型。”
“真佩服你。”夏明州感慨道:“面對陸乘那種級别的老公還能不動心。”
“長得帥有什麼用?性格頑劣得像狗一樣。”腦海中浮現出那人常常表現出的冷傲神情,姜曜好氣又好笑,“我是沒辦法跟口是心非的人好好相處的。”
聽聞,夏明州轉了圈眼珠子。
他心想你難道不口是心非嗎?明明對陸乘就很在意的樣子。
姜曜不知自己是怎麼了,看過陸乘電腦裡那些照片,一顆心總沒着沒落的。
陸乘的臉就像循環播放的幻燈片,來回在他的大腦裡滾動播出。
他們兩個人就像針尖對麥芒,遇上了就掐,哪怕在床上也是誰都不服誰,暗自較勁,不小心喘出聲都像給對方認了慫。
如今回想,姜曜都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跟仇家似的相處,豪門聯姻就不能相敬如賓嗎?
酒過三巡,外面天亮了,酒吧裡的喧鬧也接近于尾聲,不久前還個個精神抖擻的大家,突然間像霜打的茄子似的。
姜曜喝多了,扶着牆跌跌撞撞進了包廂内的洗手間。
擰開水龍頭,先洗了把冷水臉,望着鏡子裡眼眶泛紅的自己,姜曜目光宛若凝滞。
“姜矅,你對别人都客氣禮貌,見了我怎麼就像見到仇人一樣?你笑起來多好看。”
遙遠的記憶深處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
恍惚了一瞬,姜曜忽然意識到——
他好像真的沒對陸乘笑過,一次都沒有。
因為同他聯姻,是他極不情願的,他不想淪為家族的犧牲品,但又敵不過陸家的權勢和地位,隻能認命。
所以,他恨陸乘,把怨氣都表現在了臉上。
是他選擇用這樣“不共戴天”的方式和陸乘共處的,也許陸乘有過和他破冰的想法,不然的話也不會講出那種話了。
其實他很愛笑的啊。
隻是面對陸乘時故意冷臉罷了。
對着鏡子僵硬地提起唇角,姜曜展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身在局中看自己總是一團迷霧,直到跳出去才發現自己帶着對陸乘的偏見,忽略了那麼多他的好。
這人說得永遠比做得多,記得他的生日,記得結婚紀念日,再忙也會趕回來慶祝,而那時的他卻以為,陸乘做這些隻是為了給爺爺看,博得他老人家的信任,讓爺爺認為他是一個踏實可靠的丈夫,好放心把公司交給他。
姜曜不但心裡這麼認為,嘴上也吐槽過,他讓陸乘不要再假惺惺,沒其他人在就不要演戲,那時的他聽了這種話心裡會作何感想?
水流聲嘩嘩作響,姜曜猶如被抽空了全身力氣那般,過了很久很久才從洗手間裡走出去。
夏明州拿着麥克風,在鬼哭狼嚎地唱《死了都要愛》,明明他去洗手間之前,這人還像一攤吸了水的海綿,趴在沙發上。
不對勁。
姜曜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腦袋,凝視夏明州,後知後覺發現,他染了黃毛。
那不是他七年前的造型嗎?
這會兒,姜曜已經讀大三,而複讀的夏明州才剛上大一,同樣的年紀比他差了兩屆。
沒了高中束縛的夏明州整個像一頭脫缰的野馬,又是染頭又是打耳洞和紋身,恨不能把叛逆的事情一股腦做個遍。
難道他喝多睡過去了,在做夢?
恍惚一陣,姜曜轉頭去看包廂裡的其他人,好多都是久違的熟悉面孔,他們大學時經常湊在一塊玩的同學,有自己宿舍的,還有隔壁宿舍的。
姜曜還在想這到底是不是夢,夏明州已經沖過來,把話筒塞進他的手裡。
“今晚一首歌都沒唱,逃不了你的。”
旁邊的何文澤哈哈大笑,“你讓我們斯文老實的小曜唱這麼躁的歌?太壞了!”
“他斯文老實?”作為高中同學的夏明州嗤笑了聲,“你們别被他的長相欺騙了,這人都好意思在大馬路上唱。”
姜曜的大腦還在持續宕機,夏明州已經把他推向了一側的圓形小舞台,按着他的肩讓他坐到了高腳椅上。
嘈雜高昂的背景音樂吵得人心煩意亂,不懂年輕時候怎麼愛唱這種類型的歌。
姜曜緊緊握着話筒,目光掠過沙發那兒一張張的臉,怎麼也開不了口。
他垂在一側的右手掐了下大腿,明顯感覺到了痛意。
這難道是真的嗎?他重生到七年以前了?
“姜曜,你愣啥呢?快唱啊!”夏明州很莫名其妙,這人去了趟洗手間咋像掉了魂似的。
話剛問完,姜曜就把話筒放到一邊,說要出去透透氣。
其他同學皆是面面相觑,不懂姜曜怎麼不高興。
何文澤起身瞪了眼夏明州,“我就說小曜臉皮薄吧?你非要起哄。”
“我……”夏明州滿臉寫着冤枉,心想姜曜也不是開不起玩笑的性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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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出包廂,胸口處的郁結之氣便疏解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