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令檀愣了愣,垂眸小心翼翼掀開單薄的夏裳一角,她發現不光是膝蓋上極為嚴重的磕傷,就連手腕、掌心、鎖骨上方暗藏的青紫都沒放過。
不過幸好是有丫鬟吉喜,不知為何,她心底暗暗松了一大口氣。
畢竟像太子這樣端方的貴人,絕對不會乘人之危,做那些有悖禮法的非君子之道。
吉喜端來蜜水伺候她喝了些,然後從袖中掏出一個雞蛋大小的青瓷瓶,雙手恭敬遞上前。
“姑娘膝上傷得厲害,尋常傷藥就算用了大抵也會落下病根。”
“這是殿下回宮前留給姑娘的秘藥,請姑娘一定收好。”
精緻漂亮的青瓷瓶上貼着‘瑩玉’二字,被丫鬟雙手小小托着,一看就不像尋常侯府勳貴家中能有的東西。
姜令檀纖長睫毛顫了顫,伸手接過握緊在掌心裡。
這時候,窗外的天色已經徹底黑了,姜令檀沒想到她竟然因為中毒,在太子殿下的禅院裡睡了快一整日,估計也隻有像太子這般心善之人,才會憐她中毒,收留昏迷後的她妥善照顧,還不忘贈藥。
隻是她這一整日消失,也不知那嗜血的神秘貴人是否有派人尋她,若是一直尋不到,等她回府也不知會面臨周氏怎樣的懲罰。
含着這樣的不安,姜令檀擡手朝吉喜比劃問:“你可知觀音禅寺後山,像殿下這般隐蔽的禅院可還有别處?”
當即吉喜眸光微閃不動聲色落下,然後雙眼彎彎笑道:“姑娘恕罪。”
“奴婢并不知别府上的禅院。”
“這處是每年七月皇後娘娘忌日時,殿下才會到這觀音禅寺小住三日,給娘娘祈福。”
原來是這樣麼。
姜令檀不知何種原因,心裡莫名松了一口氣。
在她還想問什麼時候,屋外傳來一個侍衛的聲音,有些不确定禀告:“吉喜姑娘。”
“禅院外尋來一個名喚鼓瑟的小丫鬟。”
“她說她家主子丢了,問我們禅院可否遇到一個年歲不大的姑娘,生得十分好看。”
聽到‘鼓瑟’二字,姜令檀單薄的背脊下意識一顫,腦中劃過的是男人一張驚怖駭人的獠牙鬼面,面具下唇角微勾,透着一抹極緻妖邪的鮮紅。
那是她的噩夢。
是那恐怖嗜血的男人終于得空,所以派丫鬟來尋她了嗎?
姜令檀臉色霎時白了一分,袖中雙手無意握緊,掌心泛出潮潮的冷汗。
“姑娘。”
“鼓瑟可是您的丫鬟。”
“奴婢送您出去,也免得姑娘家中長輩焦急。”
姜令檀想搖頭否認,但她想到周氏,想到還在府裡的冬夏和常媽媽,太子殿下就算心善,她又如何拿得出證據,就算有證據,她如何開得了口。
姜令檀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努力朝吉喜抿出一抹笑,慢慢點了點頭。
“那奴婢送姑娘出去。”
姜令檀跟吉喜走到禅院門前,果然不出所料,濃黑如墨的夜色中,鼓瑟提着一盞宮燈安安靜靜候在前方。
“十一姑娘。”鼓瑟朝她恭敬行禮。
姜令檀目光淡淡的看了鼓瑟一眼,她慢慢轉身朝吉喜比劃:“今日叨擾殿下,實在麻煩,勞煩姑娘替我謝謝太子殿下。”
“十一姑娘客氣了,我們殿下一向心善。”吉喜扶着姜令檀往前走,聲音恭敬,目光卻落在鼓瑟身上,不着痕迹閃了閃。
“姑娘請随奴婢來。”鼓瑟往前走了一步,恭敬在一旁道。
姜令檀這時候才驟然發現,兩座禅院竟然一左一右,隔得極近。
走到那處有漂亮太湖石假山的禅院前,鼓瑟步伐一頓,輕聲道:“請姑娘稍等。”
姜令檀不明所以,然後她就看見一輛馬車從黑暗中緩緩駛出,然後無聲無息停了下來。
馬車是送她來時的那一輛,車檐上挂着一盞小巧的琉璃風燈,燈影昏黃,輕輕搖曳。
姜令檀指尖攥緊了衣袖裡的青瓷藥瓶,心髒撲通撲通跳得厲害,低垂的車簾就像封住了惡魔的屏障,她隻要伸手就會跌進深淵。
直到鼓瑟伸手撩開車簾,華貴的車廂裡頭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姜令檀眼眶裡的淚都要逼出來了,又在下一刻生生止住,她擡眸不解看向丫鬟鼓瑟。
鼓瑟倒是俏皮笑了笑:“主子今日一直不得空。”
“方才吩咐奴婢,先送姑娘回府。”
“姑娘請吧。”
姜令檀生怕神秘嗜血貴人會反悔一樣,不敢有一星半點的猶豫,扶着鼓瑟的手用最快的速度上了馬車。
等馬車搖晃,沖破夜色,離開觀音禅寺,姜令檀一顆七上八下的心,這才徹底落回肚子裡。
一個時辰之後。
馬車在長甯侯府一個不起眼的角門前停下。
姜令檀伸手敲了敲,裡頭果然候着一個守夜的婆子探出頭來。
婆子趕忙收了手裡的瓜子,似笑非笑看了姜令檀一眼,意有所指:“姑娘辛苦了。”
“一早大夫人就吩咐了,姑娘回府後,讓奴婢帶姑娘立刻去玉笙居請安。”
“大夫人有話問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