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之靜靜地站在燈影下,目光深邃而複雜,這一刻,他無法騙過自己的心。
在任梨夢炯炯目光中,就算周遭昏暗,他也無處可逃。
“沈行之,我們是不一樣的,不管你願不願意承認,事實就是,你的起點已經站在别人的終點上,我知道,我努力追求的很多事在你看來很可笑,可這是我的人生,哪怕,我要攀的高峰是你眼中的小山丘,那也是我的路。”
你幫不了我,也不必“恨其不争”。
任梨夢平複着心中的激蕩,淺淺的話語埋藏着深深的思緒。
她在社會這個大學校摸爬滾打這些年,早就不像以前那般“傻白甜”,每一個舉動都有他的深意,特别是面對攝像機,她不會忽略任何嘉賓的言行舉止。
沈行之中午在鏡頭前刻意指出顔白薇演過鼓手,就像在專門反擊顔白薇的邏輯——因為她學過唱戲就類推她能學好梆鼓,那般強硬對待顔白薇的背後,是不得不忽略的别扭“撐腰”。
就算當時沒察覺到這個點,方才,任梨夢複盤琢磨這次沖突,結合大家的關系,左思右想還是沒找到更好的解釋。
她隻能“自作多情”地試探沈行之,可話到嘴邊,她忽覺無趣,無論她是否猜對,這個答案好像都不重要。
“我的起點......”
沈行之輕聲重複了任梨夢的話語,眼神中翻湧着無限思緒,忽明忽暗的燈光掩去了他所有的寂寞與掙紮,和以往這麼多年一樣,他仍是所有人眼中羨慕嫉妒恨的對象。
任梨夢的意有所指很明确,他的母親是家喻戶曉的著名主持人秋荃,父親是财富榜上赫赫有名的富商沈允仁,他的人生履曆順風順水,哪怕無心進娛樂圈也能一夜成名,他有什麼資格對其他人指手畫腳,他可是不知人間疾苦的貴公子。
“我讓你赢在起跑線上,沒有我這個老子,你算什麼?”
沈行之眼神怅然一瞬,思緒翻湧間,是記憶重合的往昔争執,那是回不去的大學畢業前。
沈行之選擇播音與主持專業,有自己從小的興趣使然,也有母親秋荃的期盼不甘。
他的母親秋荃是享譽全國的資深主持人,卻沒有拿到過主持界的最高榮譽金音獎,在最接近獲獎的那年,秋荃選擇了為愛隐退,和沈允仁結婚生子,而後便是漫長歲月的相夫教子,和雞飛狗跳後心灰意冷的名存婚姻。
沈行之想延續母親的夢,可沒想到夢剛開始,現實已擊穿了所有幻想。
沈行之大三那年,秋荃被診斷出癌症晚期,秋荃努力想瞞住“相依為命”的沈行之,等到沈行之知道時,早已無力回天,他隻能平靜地面對這個事實,陪母親走完最後一程。
很多人道,大學畢業季是人生的裡程碑,意味着成長和收獲,展望着未來和夢想,而沈行之的大學畢業季,隻有混沌的灰色。
灰色的是殡儀館裡母親的黑白照片;灰色的是父親趾高氣揚的件件安排;灰色的是不知道該如何繼續的前路......
畢業晚會,是混沌灰色的開始。
那時候,母親秋荃重危卻仍堅持讓他不要被影響,期望他能像其他人一樣正常畢業,沈行之兼顧着所有事情,盡力不讓他人察覺自己的狼狽,他不想看到任何人臉上的同情,他以為自己可以扛得住。
《秋毫之末》的靈感很豐富,更多是他那段時間的生活幻影,低吟淺唱間夾雜着他的無限情緒,沈行之選擇在畢業晚會唱《秋毫之末》,既是宣洩生活積聚的郁氣,也是他安撫母親的一份禮物。
沈行之想告訴母親,秋毫之末也能日月入懷,他能夠堅強面對所有事情。
可實際上,很多問題比想象中更困難,那天晚上,他接到了父親沈允仁的來電。
他常年缺位的父親似乎剛剛得知他母親的近況,忽然關切起他的生活,暢想着等他母親離去後送他出國的規劃,沈行之很無力,他很想直接挂斷電話,可他又怕沈允仁打擾秋荃。
他們爆發了激烈的争吵,沈允仁指責沈行之身在福中不知福,認為他的一切都是來自于他财富的底氣。
沈行之狠狠地反駁了沈允仁,可話語間再故作冷靜,沈行之也必須承認他那一刻的被動。
他不想接受被安排的命運,而任梨夢恰好出現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