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茶室内靜得隻剩下茶盞碰撞的聲音。

洗完茶盞的女人擡眼看着站在門口的人：“小默，有話直說。”

從小到大，雖然和岑默不似其他母子那樣親密無間，但方如意從沒見過岑默像現在這樣，頂着一張想說話的臉卻極度沉默。

“我喜歡岑瑾。”門口身影筆直的少年沉聲開口。

“你喜歡……”原本還想說喜歡就喜歡，在反應過來後面的名字後，方如意夾起的茶盞頓時松了，砸回熱水中，濺起一片水花。

“你說你喜歡誰？”她顧不得爛掉的茶盞，不可置信地看着岑瑾，眼眸睜大，就差把“你瘋了嗎”四個字喊出來，“你再說一遍？”

“我喜歡岑瑾。”岑默重複。

他沒有說好像，也沒有任何猶豫停頓，這話聽着像不需要任何意見的通知。

方如意站起身，肩膀顫了又顫：“你是腦子出問題了嗎？你不知道岑瑾是誰？”

太過震驚，以至于她都下意識忽略岑默喜歡男人這件事。

“知道，我們又沒有血緣。”回答他的是少年更為平靜的聲音。

“你被奪舍了嗎？你突然就喜歡他了？你換個人喜歡不行嗎？”饒是方如意平常在鎮定的一個人，此刻也覺得世界魔幻了。

簡直是晴天霹靂。

她扶着額頭，又揉了揉太陽穴，眨眼數次，擡頭時岑默依舊站在那裡，從頭到尾毫無情緒表露。

太了解岑默，以至于方如意知道，奪舍是不可能，他現在說的都是實話，并且絕對不會因别人的話動搖。

開什麼玩笑。

方如意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撥通岑瑾電話。

“你不用告訴他。”岑默知道她這個電話打給誰，聲音越發冷淡，“也不用質問他。他不知道我喜歡他，喜歡他是我個人的事。我隻是覺得應該告訴你這件事，畢竟以後他是真的要叫你“媽”。”

方如意腦子要炸了。

她雙手扶着腦袋，努力保持清醒打量着岑默：“高三了，你壓力太大，所以瘋了嗎？”

“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在幹什麼。”岑默說。

“那你也不能喜歡你弟弟。”方如意努力控制聲音，還是忍不住憤怒，“你愛喜歡誰喜歡誰，岑瑾不行。”

“身份不會變，有什麼區别，反正都是你的兒子。”岑默擡擡眼皮，深黑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方如意，“我就喜歡岑瑾。”

擲地有聲的話後，他對着方如意鞠躬，随後關上房門離開。

方如意僵在椅子上，拿起手機，打算找個能幫自己理清腦子的人，卻忘記自己已經撥通了電話，聽見那邊響起的一道“喂”，她愣了愣。

“岑瑾。”方如意閉了閉眼，差點被擊垮，連小瑾都喊不出了，“你最近跟岑默發生了什麼？”

兩個人這麼多年一直不冷不淡，現在突然一個喜歡一個，另一個還不知道。

她是在做夢嗎？

“沒有。”電話那邊的少年疑惑道，“怎麼了媽？我和岑默關系變好了點。”

腦海裡浮現岑默來通知般的強硬态度，方如意嗓子如被膠水黏住。

她匆忙說了句沒什麼，挂斷電話後換了個号碼撥通。

“老公，不好了，你兒子瘋了。”

來龍去脈說完，方如意問岑行要不要幹預。

“幹預什麼？”岑行問。

“不可能任由發展啊。”方如意愣住，“我能接受他喜歡男的，喜歡岑瑾，這不是開玩笑嗎？”

岑行苦笑一聲：“他那性子你覺得有用嗎？要是岑瑾喜歡他，還能幹預。岑默喜歡岑瑾……老婆，我們隻能慶幸岑瑾不會喜歡上他，除此之外别無他法。”

對于一個從小到大冷淡沉靜，清楚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想要什麼的人來說，任何人都無法幹預他的人生。

他認定的，沒有人能夠改變，哪怕被喜歡的那個人也不能要求他别喜歡自己。

方如意沉默片刻，無奈望天：“這幾天我打探打探岑瑾的态度。”

“不用打探。”岑行對自己孩子了如指掌，“他要是已經和岑瑾表明，就會直接跟你說他在追岑瑾。還沒說就代表他自己剛弄明白這件事，岑瑾那邊的确不知道。”

“算了。”岑行倒是看得開，“這些年他眼裡可從沒岑瑾這個弟弟，兩人關系也一直不好，算不上兄弟。喜歡就喜歡吧，真要是在一起了，那代表老天也贊同。咱們看開點吧，唉。”

*

“說什麼了？”路文問。

長風不解地收起手機：“就問我和我哥最近發生什麼了。”

“你哥這兩天的确不對。”路文想了想，“他最近是不是挺關注你的？”

長風搖頭：“他應該是不想看見我，最近一直在避着我。”

“不應該啊。”路文疑惑眨眼，“你再想想，哪裡奇怪。”

“出門前，他說他想通了一件事。”長風想起來，抓住路文的手，“還讓我這樣牽了下他的手。”

掌心相碰，路文觸電一樣收回自己的手，臉紅了一刹，結結巴巴道：“雖然咱倆是，朋友，這樣也挺暧昧的。你，你哥卻主動讓你這樣……有問題。”

長風反應遲鈍：“什麼問題？”

路文欲言又止，對上長風澄亮清明，真沒多想什麼的眼睛，那些話沒能說出來。

“你……”路文嘴中所有話化作一句，“别早戀。”

意外熟悉的話語讓長風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