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空雁不知道把視線放在哪裡,隻好一直盯着她手上的那件衣服,本以為她會自己套上,卻不想這衣服是要給自己的。
——大概是她的手剛才離開自己的腰時,手滑過了背上被打濕的衣料。
“不要嗎?這裡風涼,仔細一會兒冷着。”
沈湘山這話對修道者來說其實并沒什麼營養,畢竟竹空雁隻需略微施法,衣服不僅可以變幹,還可恢複光潔如新的樣子,但竹空雁并沒把這句話說出來,反而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待反應過來時,衣服已經安穩地放在了自己手中,略有些硬挺的布料落入手中,卻沒有沈湘山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氣。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竹空雁微睜雙目,趕緊搖了搖頭。
沈湘山奇道:“怎麼?想到什麼了?”
雖然知道她是在問自己是不是想起了關于她的事情,但這句話在目前的竹空雁聽來卻有些微微變了味,她忙道:“沒有!”
聲音略微大了些,竹空雁覺得很是奇怪,卻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她想起剛才沈湘山的話,連忙找補地問道:“是什麼很長的故事?”
“原來你在想這個?不過嘛……你還是不知道為妙,回去吧,就當今天什麼也沒發現,忘記見過我這個人。”沈湘山又繞過竹空雁,彎腰開始收拾桌上的茶盞。
竹空雁有些慶幸她沒發現她的異常,但又不甘心這事情就這樣結束,追問道:“為什麼?”
沈湘山笑道:“世上哪有這麼多為什麼?就是……”她眼睛骨碌碌轉過一圈,“單純地不想告訴你。”
說罷,她還俏皮地挑了挑眉。
竹空雁看得一股無名火起,她一把抓住沈湘山拿着杯盞的右手,冷聲道:“你……”
砰!
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廂房的門砸開,打斷了竹空雁的話頭。
看過去,原來是剛才見過的兩名小童,她們皆哭喪着臉,尖聲尖氣地異口同聲道:“主人!主人!要死了!要死了!”
沈湘山一改笑顔,神色一凜,也不管竹空雁在她手上抓出的紅痕,隻轉頭飛快交代道:“你先在此處等待,若無必要别出門。”
随後她隻一閃身,大門便關而複合,屋子裡一下子靜下來,能聽到從沈湘山手中滑落的杯盞在地上輕聲碾過的細響。
竹空雁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她下意識盯着地上的茶盞出神,才發現這茶杯竟是雕花镂空的,正欲俯身拾起時,方才任務劄記上的字忽然浮現在她腦中:
“以吸取生人魂魄為食”。
又結合剛才那小童說的“要死了”,竹空雁瞬間意識到什麼。
難道是沈湘山豢養的活人因被吸取魂魄太多,所以要不行了?!
想到此處,她忙将手中黑衣放下,快步跑至門前,擡手正欲施法破門時,竹門卻一下子被她輕巧推開。
不過來不及怔愣,因為她一眼就看到樓下的大堂中忽然湧起一陣黑紅色的魔氣,其中還夾雜着不知名的哭喊聲,竹空雁連忙飛身下樓,擡掌一揮——
魔氣霎時而散,露出内裡的結界來。
結界中盤腿坐着兩人,其中一人正是沈湘山,她閉目正對着自己;另一個看穿着打扮應當是附近哪個村裡的孩童,孩童身上有魂魄散溢而出,正被沈湘山慢慢吸收入體。魂魄每進入沈湘山身體一分,她的臉色就變得紅潤一些,就連眼尾的鮮紅也變得更加刺目,似乎是要流下血來。
轉過去再看那孩童,她也緊閉着雙眼,顯然已是無知無覺的狀态,若再這樣下去,她就會變成活死人一個!
不能再袖手旁觀了,竹空雁面色冷然,如虞随手而現,正要直直劈下去,卻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阻力。
“不能打擾主人!不能打擾主人!”
原來是剛才看見的小童,她們忽然出現,一左一右地拉住竹空雁執劍的右手。
竹空雁并不理會她們,隻凝出法力用左手一揮,兩人便被轟出幾丈之外,砸到堂中玉柱上又滑落下來,散成黑色的小紙人飄然飛走了。
這下沒了阻礙,竹空雁這一盈滿法力的一劍便直接刺穿結界,直向沈湘山心口而去。
沈湘山睫毛微顫,顯然是感受到了這一情況,但她既沒睜眼,也沒反抗,硬是直直受了這一劍。
皮肉被劃開的聲音清晰可聞。
雖然沈湘山身穿黑衣,血迹在上并不能明顯看出,但胸口處布料表現得和方才她袖子被打濕後緊貼在手臂上的狀态一模一樣,想來出血量不小。
“還不放棄麼?你這等入魔之人,竟對孩童下手,仕文掌門不認你作弟子想來也是情有可原。”竹空雁一字一頓地說道,如虞在不知不覺間又深深刺入幾分,劍尖将衣料高高頂起,随後劃開黑衣露出沾血的鋒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