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顧文姝見識過各式各樣的醫生辦公桌上的擺件,綠植,鮮花,或者是時下流行的盲盒娃娃,還會在桌下悄悄放置葫蘆或麒麟,以期化解煞氣、驅除晦氣。
倒是第一次見到醫生的桌上會放貔貅的。
貔貅招财。
無論如何同醫院和醫生挂不上鈎,偏偏這華國慶卻堂而皇之地擺在桌上,絲毫不擔心周圍人眼光。
還真是應了那句,“不學無術不學精,隻為錢财隻為盈。”
噴灑上魯米諾試劑,黃銅色的擺件便顯現出藍色熒光,觀察片刻後,顧文姝将擺件收入證物袋:“是否屬于死者的血液還需要帶回去詳細檢驗。”
“警察同志,你看下都忙了一上午,實在辛苦了。”周強滿臉堆笑,大抵是剛才打聽好盛律清的來頭,如今見到人走來,忙不疊地遞上南洋紅雙喜:“我在江緣酒樓訂了桌,可以坐下來慢慢聊。”
盛律清擺手推拒,周強也隻好悻悻收回:“我們是過來調查貴醫院醫生華家慶的案件,他是多久沒來上班的?”
“家慶去香江參加醫學交流會了。”周強喉結滾動,掌心泛起細密的汗珠,紅木沙發後挂着某領導狂草不羁的墨寶,上書“妙手仁心”四個大字,裝裱玻璃倒映着他愈發難看的臉色,”差不多半個月了吧。”
盛律清的指尖叩在檀木桌面,像是把小錘一下一下敲擊在心上,“周院長,香江醫學交流會要開半個月?”
周強的話一時之間梗在喉嚨,臉憋得通紅,半天隻說了一句:“可能還有其他事情要談,所以耽誤……”
話未落地,便被一道疾言厲色的喝問打斷:“半個月兩名員工失蹤,一個還是鼎鼎有名的副院長,你們醫院就沒有一個人察覺?”
窦原的胡茬泛着青,眼下也是一片黑,一看便知道是熬了多少大夜,脾氣絲毫不收斂。
可周強面對滿身匪氣的窦原時,神色倒是放松了不少,一副不怕橫人的模樣,雙手一攤,斜倚在沙發背,“警察同志,這不犯法吧!”
盛律清沒有多少時間陪他演戲,正色道:“他之前在醫院有和人發生過沖突嗎?”
周強慢條斯理:“家慶對患者最是耐心,和同事關系融洽,實在是想不起他和什麼人發生過沖突。”
他的嘴唇微微抿,面上表情為難,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最後還是閉上嘴。
“有什麼想說的?”盛律清開口道:“配合警察調查,大家都好。”
“家慶在男女關系上,确實不夠謹慎”周強狀似為難,猶猶豫豫地開口道:“他在出差前,他夫人來醫院鬧過一次。”
華家慶性格圓滑,長袖善舞,無論是同護士還是患者關系相處都不錯,唯獨在女人這件事上昏了頭。不僅在外頭應酬時亂搞,甚至還吃起窩邊草。
偷吃還藏不好,惹得老婆帶着人來醫院鬧,差點把辦公室都掀翻。
這次所謂的學習,也是華家慶躲情債。
沒等周強的問話結束,診室裡傳來道道驚呼,混着走廊裡的吵嚷聲,此起彼伏。
随即一道尖銳的女聲透過厚重門闆,裹挾着消毒水味迸發開來:“個死佬住咁耐醫院,陳醫生拍心口保證五個療程見效,這都快十個療程下去,我先生癱得輪椅都要坐不穩了!”
夾雜着家鄉的髒話,混着着物品碰撞聲,接連響起。
“說話要憑良心。”拄着藤拐的駝背阿嬷撞出人群,頸紋随聲浪打摺:“上禮拜我陳阿婆咳到甩肺,陳醫生三副藥灌落肚就痊愈了。”
利落的短發嬸子也站出來附和:“不光如此,陳醫生每個月還會組織周圍的居民免費體檢,可是天大的善心人。”
穿着人字拖的阿伯卻攥着繳費單低聲嘟囔:“好心個鬼,一個療程要五百蚊,夠食三個月雲吞面!”
周強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扶了扶下滑的金絲邊眼鏡:“現在的人都以為醫生是神仙,隻要花了錢就要救回來,沒救回來就跑到醫院來鬧,不過是想把錢鬧回去,最好再鬧點賠償。”
這話落地,外頭的聲音也漸小,對方似乎被安撫好。
周強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開始大談特談醫院管理,一副絲毫不受外界影響的模樣,看得窦原拳頭緊攥。如果不是早早知道這家醫院的底細,恐怕真的要被周強這副冠冕堂皇的模樣騙過去。
大概是說話太多口渴,周強端起桌上泡好的大紅袍呷了一口,而後便是猛烈的咳嗽。